看着火折子最后一点火星消散在夜风里,众人才长舒一口浊气。
满院火油,众人皆不敢点灯。
见三人窘迫,随行而来的梅府管家极为体贴:“梅府在后巷还有一处置产,不知三位可愿将就一夜?”
“多谢。”姜迎连忙行礼道谢,“今夜若不是梅府仗义出手,只恐歹人早已得逞,杀人夺财,毁尸灭迹。”
闻言,梅府管家也不推脱,笑道:“左邻右舍理应互帮互助。”
是夜,三人便落宿在梅府的小院内。
一整夜,隐于乌云后的月亮开始显露踪迹。
恼人的月光扰人清梦,姜迎辗转反侧难眠。
无论闭眼还是睁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皆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其中的坚定、决绝与爱意都是姜迎承担不起的……
那个人,那双眼,那些浓重的情谊都可能绊住她回家的步伐。
而姜迎是必须要回家的。
月色浓重,树影横斜。
为父采药的村中少女被一波暗卫围堵住去路。
更深人静,四下无人,唯听见少女后退时布鞋踩中枯树枝的“沙沙”声。
身后便是万丈悬崖,退无可退的少女颤抖着开口:“各位爷能否……让个道……”
青涩少女尾音恐惧的轻颤让眼前这些邕王暗卫更加兴奋。
他们几个相视而笑,搓着双手,眼露凶光,与山中恶狼无异,吓得眼前的少女更加不知所措。
领头的暗卫陶瞳笑道:“妹妹,哥哥们许久未见荤腥了……”
懵懂的少女茫然无措地抬眸,清澈单纯的眼眸神似林家小鹿,让人生出无数保护的欲望。
可眼前的暗卫却猛地将她扑倒在地,粗粝的砂石残木狠狠硌着少女的背,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少女眼前飘过,好似神话传说里的厉鬼。
少女为父采药的药篓摔入了深不见底悬崖,少女一遍又一遍哭求着:“不要!不要!不要!”
可却得到陶瞳的一巴掌:“能陪咱们几个是你的福分!”
头晕目眩的少女陷入绝望之际,突闻一道清朗却威严的嗓音,令人魂神共振。
“没听见她说不要吗?!”
陶瞳的咸猪手被一手冰冷纤细却极有力道的大手牢牢桎梏住,他烦躁得“啧”了一声,厌烦地回首,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
似乎被突然起来的变故吓到,陶瞳话音有些磕巴:“宋……宋大人……”
这一声“宋大人”吓到所有暗卫都不敢动弹,他们纷纷起身整理衣冠。
宋知眸光冷冷地扫视众人,并未言语,但手还紧紧扣住陶瞳的手腕。
空气凝滞,气氛尴尬,有暗卫解释道:“宋大人,你也是男人,你应该也知道……咱们憋得太久了……”
“我不知道。”宋知冷脸冷声,“但我知道□□良家女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闻言,陶瞳双拳紧握,那双三角眼更是一勒,一字一顿道:“那宋大人想怎样?”
虽陶瞳一口一个宋大人,但其咬牙切齿的模样实难看出一丝尊敬,陶瞳那模样倒是想极了要将宋知嗜血啖肉。
不过宋知全然未曾在意陶瞳,反倒是解下身上厚实的斗篷递给躲在众人身后神情恍惚的少女。
只匆匆一眼,宋知也看见少女脖颈处的青淤。
那少女好似与宋知妹妹一般大的年岁,宋知蓦然想起被流放北疆的妹妹,手猛地收紧:“每人领一百军棍!”
“宋知!”陶瞳暴怒,“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知没答话,只是神色自若地亮出邕王赐予他的令牌。
那枚金镶玉牌在寒风中不动如山,亦如其在每个暗卫心中的分量。
毕竟邕王曾言──有此令牌者掌暗卫生死。
所有暗卫看清令牌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眼神闪躲几番,陶瞳拉不下面子,还是被身后人硬拉着走的。
待所有人走后,宋知才发现那位姑娘早已离开。
念及亲妹,心中无限怅惘,宋知站在盛姜村的高山之上向北极目远眺,神情无限落寞。
身后的林浔心细如发:“太子殿下既有人相助存心躲逃,抓住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暗卫长大可去北疆看一看家人。”
“罢了。”宋知神色微敛,“若不能助他们脱离苦海,那多看一眼便都是徒增烦恼。”
说话间,宋知脸上的落寞了无踪迹,再寻不出一丝一毫来,脸上唯有上位者的严肃柔和。
这倒让身后的林浔微微心惊,低着头沉默着。
宋知看着盛姜村的万千灯火:“探听出消息了吗?”
“想说的人没有准确线索,有准确线索的人不想说。”许是知晓说了一句废话,林浔抢在宋知开口前提议道,“护卫长,这些村民皆是贱骨头,需得严刑拷打才得真相。”
沉默许久,林浔都未曾等到宋知的回复。
等到林浔低垂的脖颈已经酸麻,他才听见宋知的声音──“既然皇爷已然知晓太子殿下失踪,咱们切不可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会给邕王殿下招至祸端。”
林浔连连称是,并未再提严刑拷打之词。
而不远处准备受刑的陶瞳听见这话冷不丁嗤笑一声,眼中的嘲讽意味甚浓,几乎要飘散到两里开外了。
陶瞳灌下一口冷酒,冷笑道:“两个瞻前顾后的蠢货!”
自从宋知上位后,因为作风问题而惩罚过暗卫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心怀怨怼者众。
所以听见陶瞳的愤懑之言,众人附和:“他宋知本就是太子近臣,谁知他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说话的那人拖长了尾音,尾音在众人心里激荡。
陶瞳也微微愣神,喃喃低语:“说不定他宋知就是阳奉阴违,故意放走太子的……”
言罢,灌下最后一口冷酒,陶瞳收棍刑,每一棍落,心中对宋知的愤恨便多上一分。
百棍下来,陶瞳人在咬牙切齿的仇恨里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