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踌躇片刻,还是来到了休斯的舱室,向前几步站定在他面前。
在一片寂静中,副官走动时靴子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休斯慢慢睁开眼,琥珀色的金瞳中渐渐呈现出某种令人望之震撼的决心与坚定。
副官身体站直,右手直挺挺地放在胸前,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看向他明亮的眼睛。
那么多年的生死交情与经年累月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开口,仅仅只是瞬息间的眼神交汇就能领会到彼此的意思。
而这种挚友间的温情却并没有让沉重的气氛有些许好转。
休斯的视线在副官全身上下转了个圈儿,打量了几眼他身上的伤,没发现有明显断胳膊短腿的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种伤不算致命,却严重影响军雌的机敏度,不仅战力大打折扣,还极易遭受致命伤。
休斯平静地问道:“信号还在抢修吗?”
副官答道:“是的,但不确定什么时候能修好。”
休斯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准确的说,是几乎修不好了。他们的通讯设备没有问题,只是被人为和大自然碰巧地干扰了。本就不需要维修,又何来的修好一说。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但谁都没有说出来打破。
休斯蓦地开口,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军舰的信号预计明天凌晨就能修好,我们到时会与总部取得联系,后援很快就会到来。”
副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休斯再度开口:“明白了吗?”
副官答道:“……明白了。”
副官按照休斯的意思将消息传播了出去,大家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先前的死气沉沉一扫而空,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有个断了一只手的军雌眉飞色舞地跟旁边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军雌闲聊,说这次回家了可以跟家里的孩子说说他们的雌父是怎么英勇杀敌的。
瞎眼的那个问他,那你回去怎么跟你雄主交待?
断手军雌立刻像被打焉了的茄子,嗫喏着说,他也不知道。
瞎眼的也不说话了,只是用伤痕累累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的科技强大,只要把断的那只手好好保存着,应该也能接上。
断手的笑了笑,神情却有些落寞:“哪还找得到啊?早就丢啦。”
瞎眼的一噎,想了想然后说,那也没事,反正你也可以长出来,就是花费的时间久一点。
但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看开了,脸上绽放出笑意:“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啊?只要能活着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在这个充满期待的夜里,每个人都带着笑意,在梦境中前往满是希望的未来。
然而,梦都是会碎的。
-
他们没有迎来希望,而是更加令人绝望的深渊。
肾上腺素狂飙,休斯完全虫化,脑中只有两个字——
“杀戮”
其实对于军雌来说,完全虫化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虫化需要精神力催动,而军雌在战争中精神力不稳定,容易发生暴乱,产生精神力不受主体支配的情况。
因此,完全虫化后,是有一定概率变不回人身的。
但完全虫化后的虫族,战斗力和忍耐力都会达到巅峰。
见军团长都完全虫化了,士兵们便也不再犹豫,咬咬牙,嘶吼着崩裂身上破烂的作战服。
一个又一个庞大的虫身现出原形,在苍茫一片的战场上不要命地前进着。利爪在光线折射下泛出冰冷的色彩,却又被温暖的鲜血覆盖。
此刻他们摒弃了一切作为人时的理性,只保留兽类的凶性与攻击性。
蜂族远远地支配着战斗舰往下扔炮弹,他们就扇动着以恐怖的频率震动的翅翼追上舰体把它们撕个稀巴烂;蜂族包围它们集火,那就围成一团,最外圈的虫沉默着用自己的铜墙铁壁保护内圈的战士,内圈的战士只待合适的时机,便冲出来大杀四方。
它们怒吼,它们狂叫,它们厮杀,在用鲜血和尸体堆筑出的黎明中唱着孤注一掷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