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声音。
休斯不是个话多的人。他的话其实偏少,但在同样不善言辞的卡兹米尔面前,他又总是那个会主动找话题的人。
“卡兹,我回来了。”
“卡兹,今天在军部怎么样……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他问的很委婉,脸上也会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惹得卡兹米尔“扑哧”一声笑出来。
即使是吃醋,也不敢直接质问他。他始终用一种尊重的态度旁敲侧击,在会让他舒适的范围做出试探,一旦发现他有些许的不高兴就会像小狗一样收回毛茸茸的爪子,委委屈屈地耷拉着大耳朵,失魂落魄地到一边趴着了。
如果主人没有及时发觉他的小情绪,只怕他能一直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呆到长蘑菇。
大多数情况卡兹米尔舍不得让他委屈,但也有那么几次,他起了坏心思。
大概人们在自己亲近之人面前,总是有那么几个想要使坏,看着对方生气,却又不舍得对他生气的样子。
他非要逮着年长却又比年轻爱人更像小狗的伴侣刨根问底。
“奇怪的话指的什么?”
“向我请求雌侍的位置算不算?”
意识到爱人骤然的情绪低落,他又惊觉过了火,连忙抱着人往他怀里重重地蹭。
小狗喜欢温柔的摸摸,大狗喜欢的其实是力道略重,不那么温柔的摸摸。也许是因为它们太大了,太轻的力道让他们感受不到主人的爱。
他的爱人就像一只体型很大的小狗。
“我只有你一个的。现在是……”
爱人明亮却又盛着无限温柔的金眸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小小的身影在年长者的眼中异常清晰。
而他轻抚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眼睛里的自己慢慢放大。
如同最忠诚的信徒,对他信奉的神献上真诚且不带一丝污秽的吻。
——“以后也是。”
一样的人,一样的眼睛,眼神却完全不同了。
卡兹米尔伸手贴上可视玻璃,似是想隔空摸到那双原本盛满了他的金眸。
被关着的人原本还在角落里对着墙面发泄他无处宣泄的暴虐。似是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神智尚未清醒的人安静了片刻,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视线很快精准地锁定了他。
即使隔着安全性极高的玻璃,卡兹米尔依旧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刹那间全身汗毛竖立,脑中疯狂敲响警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命令他立刻逃离。
随着休斯的慢慢靠近,卡兹米尔在他眼中看见了僵硬的自己。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爱人在他面前静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面玻璃。
太冷淡了。
卡兹米尔心想,休斯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淡过。
即使是最初两人不熟悉,而少将仍旧对他抱有偏见之时,他看着他的表情也是有温度的。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够听到。
片刻后,他犹豫地,试探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贴在了玻璃上。
他想,即使这样会激怒他也好,只要给他一点反应就行了。
……什么反应都可以。
休斯盯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而他自己的眼神也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所拥有的。
卡兹米尔咽了咽口水,贴在玻璃上的手掌微微颤抖。
高大的男人一身血污,脸上已经出现了部分虫化的尖刺。卡兹米尔微微垂眼,瞥见了他下垂在腿侧的一只已然虫化的手。
他轻轻地眨了眨眼。
有什么湿润却滚烫的液体就这么滚落了下来。
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视线渐渐模糊,一片金色突然氤氲在他眼前。
尚未清醒的爱人低下身子,算不上温柔却又异常平静地盯着他看。
卡兹米尔就这么静静地看他,眼泪如同串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流下。
他想如果休斯看到他这个样子,绝对会立刻着急地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对方便会手足无措地拭去他的眼泪,将他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想象与此时的现实仿佛隔了一道鸿沟,让此时的难过无限放大。
他的爱人似是不确定地伸出了他的手,食指弓起,大拇指虚虚地叠放在其他三只微微蜷缩着的手指上,整只手轻轻横向动了动。
他的脸上露出某种困惑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那只手缓慢,却又精准地贴上了卡兹米尔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