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顾铎一边微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钓竿,一边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
“没想到Viotti竟然是你珠宝设计方面的老师,他当年的‘文艺复兴之光’可是拍到了天价,还是材质跨界融合的开创者。”
沈知言自得地笑了笑,“在拜师这方面我确实很幸运,画画跟了老师,珠宝设计跟了Viotti……如今钓鱼还得到了顾总的真传。”
顾铎爽朗地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向后靠去,显得格外放松,“那今天为师能不能吃到徒儿孝敬的晚餐,就靠沈总了。”
“那你还真靠对人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让我老师们失望过。”
海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顾铎见沈知言又将手缩回了袖子里,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鸢尾月的营销做得很漂亮,沈知言,我想……我得为之前对你的揣测道个歉,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是看轻你,但我当时的表达不是很恰当,应该还是对你造成一些伤害。”
顾铎的声音不大,随着海风轻轻地飘入了沈知言的耳中。
沈知言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顾铎,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
其实关于之前的争吵沈知言早已经自洽好了,不过顾铎如今天竟然特意对此进行了道歉,还是让沈知言心里那处自洽好的地方痒了一下。
“顾总对我造成的最大的伤害应该是害我拐着上了一天的班,结果导致公司里谣言四起,平白加长了我员工们的工作摸鱼时间,虽然这个时间他们大多用来在网上骂你了。”
“你员工骂我?”对于AG内部的事情顾铎自然不会知道,如今得知后不由大为惊讶,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顾铎是不太希望自己在AG员工内部恶评太多的,于是试探着将心思隐藏在了玩笑里。
“……沈总,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我现在在你们AG员工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沈知言想了想之前梁凝她们的种种抱怨,如实回答道:“合作意向书杀手,搞不定的龟毛甲方,谋害他们总裁的刽子手……还有他们总裁莫须有的绯闻对象。”
顾铎:……
虽然不想承认,但顾铎觉得人家描述地还挺对。稍作停顿后,他说:“那你觉得我请你们员工喝一周的奶茶的话,能不能稍稍挽回一点岌岌可危的形象?”
沈知言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要这形象有什么用,但是也知道这点钱对于顾铎来说不算什么,因此坑起他来也没有手软,笑道:“这我哪能预判,不如你先请了再说,我替我的员工们先谢谢顾总的慷慨了。”
顾铎轻笑出声,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沈知言,看了半晌,忽然问道:“鸢尾月的故事里,乔瓦尼和孟许宁真的余生未见吗?”
顾铎的话题跳跃幅度有点大,沈知言闻言先是微微一怔,但随即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Viotti告诉我的,故事中的乔瓦尼就是Viotti的兄长。”
顾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沈知言,如果你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你会怎么做?当梦想与挚爱不可兼得时,你会义无反顾地奔赴梦想,然后用余生祭奠所爱吗?”
沈知言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的梦想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也不会用余生去祭奠任何一个活人。如果我是孟许宁,又与乔瓦尼足够相爱,我会帮他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然后带他离开。离开后的我也未必会坚持自己的梦想,但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然后把他养得很好。”
顾铎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干脆和乔瓦尼留在卢卡家族呢?”
沈知言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大海,语气幽幽但又十分坚定地说道:“那不一样,他们既傲慢又不尊重我。如果乔瓦尼爱我,又怎么会把我困在那样的地方被人轻视呢?”
顾铎愕然地看了沈知言良久,最终轻轻笑了笑,“可是反过来,如果你足够爱乔瓦尼,又怎么不肯为他忍受那些无足轻重的目光呢?”
“好问题,如果爱乔瓦尼就意味着要抛去尊严忍受傲慢,那我会选择不爱他。”
说着沈知言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让我在二选一中做抉择,我选择的永远会是我自己。”
沈知言本以为自己这种剖析自身卑劣品性的自毁,会让顾铎无法接受,却没想到顾铎听后却嗤笑了一声,旋即问道:“是吗?那我问你,如果你和孟教授同时中了毒,又只有一瓶解药,你把解药给谁?”
沈知言:?
沈知言怔了怔,没有说话。
顾铎没放过他,继续问道:“再设想一个场景,绝境中有两条路,一条是当下便可以脱离困境的生路,一条是九死一生的死路,每条路只能选择一次,你和Viotti被困在其中,你把生路给谁走。”
沈知言抿了抿嘴,依然没有说话。
顾铎带着一丝戏谑看着沈知言,“所以,沈总,别说大话。你所谓的‘选自己’,只是对爱情的不屑一顾而已,因为你不信。但是换个场景你就傲慢不起来了,因为孟教授和Viotti对你有实实在在的恩情。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之所以认为自己在爱情中可以如此潇洒,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特别的人而已?”
沈知言不太满意顾铎对自己的拿捏,更不想让自己陷在这个问题中,于是开始战术性吃糖。
他若无其事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夹心糖,撕开糖纸,将糖含在嘴里,自作主张地揭过了刚才的话题,转而反问道:“那顾总你呢?如果你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你又会怎么做?”
顾铎傲然一笑,毫不迟疑的说道:“我都做家主了,当然会废除不合时宜的族规。当然,我也可以换个家族继承人,只要孟许宁足够爱我,她自然会陪我东山再起,我也会把他养得很好。”
顾铎的话里有话,让沈知言心中蓦然一紧。当他循声看过去时,恰好与顾铎的目光交汇。
二人的目光在夜色中相遇,不知不觉间滋生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嗡————”
忽然,沈知言手中的鱼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动,鱼竿上的夜钓灯也跟着闪烁了几下,有鱼上钩了!
沈知言神情一振,神思迅速回笼,兴奋地握紧了鱼竿。顾铎也回过了神来,先他一步关掉了夜钓灯,以免惊扰到即将上钩的游鱼。
沈知言屏住了呼吸,开始缓缓收线。
随着鱼线的收紧,水下传来的力道逐渐加剧,鱼竿被拉扯得剧烈晃动了起来。
沈知言正在和水下挣扎的力道博弈,忽然觉得身体一暖,顾铎已经附身过来,整个人从身后将他环住。
顾铎一手握着鱼竿,手臂肌肉紧绷,青筋隐现,另一手则放在沈知言正在收线的手上,带动着他的手,控制着鱼线的收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