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色鬼。叶华心里暗骂,面上笑容更甚,悄摸拧了季之漾一把,怕他冲动。
哪想季之漾举起酒杯笑了笑,“谢谢曹总,这杯我敬您。”接着,竟还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叶华诧异,心想孩子还是得放养,放个假还给人放长大了。
然而没几分钟,季之漾皱眉捂腹,面露痛苦,朝她使眼神。
“怎么了这是?”她就着他演。
“肚子疼,有点想吐。”
“你刚刚吃什么了吗?”
“我……走红毯前没吃,刚刚喝了点汤。”还有一点前菜、主食和甜点。
“汤?汤里有海鲜!你海鲜过敏心里没数吗!”
季之漾佯装惊慌。
曹保昆默默看完这出戏,“呵呵,是我来得不巧,一来,小之就犯病了。”
小之。
这下季之漾是真想吐了。
叶华没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径直拍拍季之漾的背说:“我包里有药,你应该认得,实在不舒服先去厕所吐了。”
眼看着季之漾方向没走错,她才转过来赔笑,“孩子打小命不好,大毛病小毛病一堆,还请您见谅,千万别计较。”
“我哪敢呢?这要闹出人命不还得算我的?”
他故意刺了几句,对眼前女人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兴致缺缺,多少顾及她在圈子里的积累,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冷哼一声走了。
浑身写满虚弱二字的季之漾,弓着腰,脚步拖地,在走出大厅的一瞬间,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背挺直。
四下无人,他撒开丫子往前跑,在这家全然做古典欧式设计、处处流露端庄气质的酒店走廊七拐八绕,不忘对墙上壁画龇牙扯了个鬼脸。
不知觉闯到了回廊尽头,他停下,喘气平复心情。
站在露台上,约莫是刚才喝了酒,酒劲上头,此刻他只想闭眼。夜风微凉。
可胸前大剌剌露出的白皙肌肤不受冻,冷得慌。季之漾低头一瞧,哟,还是V领真空。细碎的亮片熠熠如散星。
“真是活受罪。”他忍不住嘟囔。
这里再冷,季之漾还是留恋不愿离开。他定定不动,靠倚栏杆,一方纯白的雕花门框好像成了杂志封面的边框设计。
收颌、压眉、凝目,季之漾觉得此刻正缺一个大摄影师。
可惜夜色深沉,他一人在此,不见人来。又似待人来。
回去吧,他劝自己。
正转身欲走,耳边陡然响起脚步声,很闷,一步接一步。季之漾度假两个月,耳边尽是回荡海滩扑浪,可这比打在沙子上经久不息的浪潮余韵还长。
手握成了拳,指尖摩挲。
是谁?
他隐隐嗅到淡淡的沉木香,大概是柜台上永远不会出错的经典款,似雪覆松枝。
眼珠尽力转到极限,他瞄到一角黑,不断靠近——有钱人,布料很贵。独特到略微有点眼熟。
或许同样微醺。脚步停顿许久。
季之漾迟疑地回首,脸上浮现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
他这才转身,点头,却不是上演擦肩而过的戏码——长了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要用来说话的。
招呼到了嘴边正要蹦出,心里念叨这次可不会出错!然而开口——
啊欠!
季之漾打了个惊天喷嚏。他先吓自己一跳。
弯下的腰背好像永远挺不起来了,季之漾默默低头,想要快速逃离现场。毕竟丢脸的事还是死不承认的好。
刚迈步,面前忽然递来一方巾帕。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个?怪有情调。
他找补,道谢接过。抬眼,陆柏川正定定注视着他。
季之漾假装若无其事,“又见面了哈,你也出来放风?”
藏在皮囊下的心鼓起成大气球,沉默中,被对方深沉的眼渐渐压瘪,快要炸开。
良久,那个人说:“头发长了。”
一句四字,哑得像是时空重叠摩擦出的杂音。
“什么?”季之漾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上次吗?我在飞机上戴了帽子你也看得出来?不过我上部戏确实剪过头发,你知道?你……不会是我的影迷吧?”
酒精昏头,不能替补勇气。越说越小声。
却还是暗喜,心怦怦怦充气膨胀。他期待可以碰上影迷,喜欢别人夸他演戏好,而不是指摘他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陆柏川低声地笑了一下,听不真切。
他说:“我叫陆柏川。松柏的柏,山川的川。”
啊?季之漾一瞥,偷摸把攥紧的手巾藏进口袋。反正脏了,暂时还不了。
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圈,嘴巴跟不上。等陆柏川说完,他怔怔接话道:“哦。你好,季之漾。”自知愣神太傻,季之漾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