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建立在都城维隆卡,显得极为宏伟的施法者协会也好,还是司澜跟随一道前往卡尔肯进行灾厄调查的施法者们也好,在司澜看来,都有点儿文人的通病:不接地气儿。
纵观古代读得起书的书生们是个什么出身就知道了,无论再怎么贫穷,只消能读得起书,就说明吃饭还有点子保证,不至于让他们自个儿亲自下地,去往地里刨食儿。
于是隔阂也就在这里,不是读书人自命清高,而是和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你说道德经的老子,他自称老子,你说圣人言修身立世,他说不如家里弟兄多多,手里锄头够硬……
只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在更注重信仰之争,热衷于传教的教会和明显与大众凡人隔了一个世界的施法者协会之间,谁对于地方上的邪神教派掌控力更强?
于是在亚尔维斯·艾尔肯公爵刚刚过世不久,艾尔肯家族下一任公爵尚未争出一个结论时,一场自出现起便是四级灾厄打底的卡尔肯灾厄,爆发了。
如果这一场灾厄的爆发是一场试探,那么,试探的对象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但这个代价,不能是卡洛斯。
司澜垂眼,看向怔怔然望着自己的少年:
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他司澜欠了一大笔因果的,被推上替罪羊位置的孩子。
司澜的指尖点在纸页上,重点是那座玫瑰大教堂:“亚尔维斯公爵当初废除十一税,有明令驱逐繁荣教会吗?”
卡洛斯皱眉回想:“……似乎没有。”
司澜勾起唇角,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我建议你问询你的那位首席执政官菲利克斯,详细到当年亚尔维斯公爵到底都做了什么,导致繁荣教会被驱逐。”
卡洛斯直起腰:“不,不用,我确认没有……”
从他被推上公爵之位起,有关于繁荣教会和当年亚尔维斯公爵之间的恩怨,菲利克斯都已经跟他讲过,重点在于告知卡洛斯,繁荣教会到底为什么要推动这么一场“围剿”。
“贵族之间的交际,总是要维持面上的微笑……”
卡洛斯若有所思:“我父亲当初除却废除了十一税之外,还额外颁布了针对于贵族的税法。”
“这项税法,是针对于贵族名下的土地进行加收税款,也就是说,一位贵族名下的土地越多,那么他所需要缴纳的税款也随之不断向上累积,连带着取消了教会的免税权。”
也就是说,亚尔维斯公爵在取消了上供给教会的十一税之外,不仅不罢休,反倒还要掉过头来,朝着教会伸手要钱。
“据说那时候,繁荣教会在整个阿尔艾弥亚所囤积的土地,约占据可耕种面积的五分之一。”
而庞大的税务欠债这么当头压下来,繁荣教会也不能认,后来便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但终归,当地教会的两大财产来源,税收和不交税的土地,就此慢慢被亚尔维斯砍了去。
连带着驻扎在教堂作为守备力量的骑士团,在当地教会入不敷出的情况下,也逐渐遭到裁撤,至卡洛斯接手艾尔肯公爵的位置时,整个阿尔艾弥亚公国北部,原该属于繁荣教会教区的地方,大多数教堂都已经空置。
“……既然这样,”司澜含笑道,“那么卡洛斯,我们可以准备起拟问责书,递交还给繁荣教会。”
“毕竟卡尔肯此次灾厄事件的源头,是从玫瑰大教堂开始的——作为繁荣女神的教堂,繁荣教会难道不该给阿尔艾弥亚,给你,以及给公众一个解释吗?”
“阿尔艾弥亚是女神的教区,而作为女神的信徒,繁荣教会竟然抛却了女神的荣光,任由女神的神像被损毁,使得神的教堂成为了罪恶的源头,引发了卡尔肯的灾厄。”
司澜微微偏了偏头:“那么到底,是谁在渎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