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结束的比较早。
《独山中记事》拍了小半年,大多数人的戏份早就提前结束,只有和最终戏份情节联系的最紧密的人才留到最后。
尹一孟的先前拍摄的一部电影即将上映,她要赶晚上的飞机回北京。饭桌上简单吃了几口,酒也没喝多少,就把导演送走。钟心和毕秋时提议去唱歌,一行兴致未尽的人便被这两人拉走。萌萌嘀嘀咕咕想要唱POCKET的新歌,被路莹塞到钟心的车上,何刘大病初愈想要一展歌喉,也被陈越鸣打包扔进毕秋时怀里。
“我还得给你开车呢哥!”何刘挣扎着说出一句。
“我没喝酒,”陈越鸣冷漠地对他摆手,“可以自己开。”
“那你……”何刘磨磨蹭蹭最后来了一句,“照顾好我莹姐。”
陈越鸣:“。”
路莹今晚很沉默,熟悉她的都知道她这会儿还在情绪里,哪怕是宴会上热热闹闹的气氛也不能感染她分毫。
陈越鸣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人看在身边,告别后把她带上车,往她家的方向开。
夜路上车很少,路灯一盏一盏地过,两人面上偶尔被错落的光影闪过,留下一个清晰的剪影,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
“不舒服?”
等红灯的时候,陈越鸣看向副驾。
路莹今天喝的不多,路上也没什么颠簸,照理说不至于叫她难受。
她摇摇头。
信号灯颜色转变,陈越鸣松手刹的时候瞥见路莹的动作,像是在擦眼泪。
他把纸巾盒放到两人中间,打开了音乐,音量调低。
恰好切换到经典老歌《刻不容缓》。
陈越鸣听到那句“拖一拖等一等”自嘲似的摇摇头。
路莹的歌单里少有粤语,她除了旋律什么都听不明白。但她还是想起很多年以前陈越鸣唱过的那一首《分分钟需要你》。
他从来都是个真诚又热烈的人。
是她的纠结和拧巴,在不该果断时决然,又在应该下定决心的时候犹豫。
她这样的人本该一事无成,饱尝错过的遗恨。
但上天眷顾,她遇到的人是陈越鸣。
“……终于知表白刻不容缓”
歌曲结束,路莹突然开口,“咱们出去走走吧。”
陈越鸣只是看了她一眼,旋即打转向灯变道,把车子开到附近一处广场。
白天喧闹的人声消失不见,夜的黑沾染潮气,空旷的寂静中偶尔掺杂一两声远处车子驶过的轰鸣,让人有种陌生的抽离感,仿佛已经穿越到末世,在既定的毁灭中艰难地生存着。
路莹呼吸了一口夜晚的潮气。
她的心此刻就觉得艰难。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太矫情,但我真的很害怕分别,尤其是像《独山》这样的,持续时间这么长的项目,”路莹下车的时候说,“这些年我的工作和生活节奏很相像,没有一刻安定下来,每当我刚刚对某种状产生习惯的时候,就会即刻迎来告别。”
陈越鸣走过来锁了车子,“你今天情绪不好是因为这个。”
这本应该是个问句,但陈越鸣语气笃定。他早就看出来杀青后路莹虽然难过,但和在戏里时多少有些不同。
路莹点点头,她深呼吸了一下,胸腔被湿漉漉的潮气填满,只觉得更压抑,“想抽烟啊,陈越鸣。”
陈越鸣在他对面站定,闻言顿了一下,接着说,“在车上,去给你拿吧。”
路莹笑出来,“不是说要监督我戒烟吗?”
陈越鸣已经开锁,从副驾抽屉里摸出了路莹当时给他的那半盒烟和火机。
“没办法啊,”他关上车门,无奈地笑着,“很难拒绝你。”
路莹摸出一颗,抬眼看他,“这么严重?”
陈越鸣点头,“在你这,我底线很低。”
路莹笑着抿了下唇,眼神从陈越鸣眉宇间滑落到他手里的火机上,手指上抬,咬住了细长女士香烟的过滤嘴。
陈越鸣心领神会。
他噌地单手打开了金属打火机的上盖,打火轮摩擦,啪嗒一声,橙黄的火苗骤然窜上来。
路莹低了点头,陈越鸣微微躬身,另一只手护着火苗,点燃了她的烟尾。
烟头微微偏移,路莹深吸一口,转过头去吐出烟雾。
冒高的火焰被利落的盖灭,陈越鸣把火机收进自己衣兜里。
久违的辛辣味道刺|激得路莹眼眶湿润。
也许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已经不是她生活中的必需品,只是她还执着于多年生活养成的习惯,固执地认为自己还没有更改。
“谢谢你,”路莹说。
陈越鸣没有说话。
路莹看他笑了,“我又说谢谢了。”
“其实从沉浸在戏里到切换回正常的生活状态,谁都需要时间调整,”陈越鸣走近了点,“只是有的人调整的快一点,有的人意识到难过需要很长的时间——路莹,你不用为了这个而难受。”
路莹把夹烟的手离他远了点。
她嗯了一声,抬脚往广场里走去,陈越鸣便也跟上。
“分别是很常见的,”走了几步,路莹才说,“我难受是因为这一回有想留下的东西。”
陈越鸣低头看她,“你想留下什么?”
路莹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我有的时候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别过头去转移话题,“如果再火一点的话,一定不敢在横店的大街上散步。”
她掸了掸烟灰,却没有再吸了。
陈越鸣看着她手上的那一点点火,好像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口以外,香烟在路莹手上变成了摆设。
“你现在也很火了,”陈越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经常被拍,也被胡乱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