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鸣：“那边东西都太辣，你又不是会麻烦人的性格，想着给你加个宵夜。”

吃什么东西这种事……路莹一直觉得无所谓，更何况是在外面工作。遇到喜欢的情况很少见，不喜欢就当做节食，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迁就一下、随便一点的生活方式。

“菌汤和奶黄包，晚上吃一口负担也不会重，”陈越鸣说，“店铺是李昀皓以前来这边录节目的时候去过的，他的品味我觉得尚可，你试试。”

路莹心里涩涩的，是干涸太久的土地骤然被暖流滋养，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路莹：“……你还知道我喜欢奶黄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陈越鸣？”

陈越鸣：“在剧组点那家砂锅粥，奶黄叉烧包双拼你从来都把叉烧包留给我。”

“啊……”路莹把脸埋进被子里笑，“我应该先问问你的，要是你也喜欢奶黄包怎么办？”

陈越鸣也笑，“这倒没什么，我对包子的馅料没那么讲究——不过我妈说她想包点冷冻的包子饺子给我寄过来，你下次来尝尝她的手艺？”

“阿姨做的肯定好！”路莹欢呼。

酒店电话响起，说接了外卖送上来，路莹拿上手机去开门，接过服务生手里有点分量的包装。

“都说妈妈做的饭是最好吃的，”路莹拆着包装，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我从来没吃到过，还好可以借你的光。”

陈越鸣听的眉头一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被暖意融融的汤一熏，路莹的眼睛顷刻湿润起来，“陈越鸣，”她唤了一声。

陈越鸣：“不合胃口？”

“没，”路莹喝了口蘑菇汤，鲜得她想咬舌头。

思路被鲜味冲击，好多画面连在一起。

路莹：“就是忽然想和你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吃鸡肉吗？”

陈越鸣：“你讲，我听。”

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是个多么开朗的理由。

路莹：“刚毕业那会儿，我工作太多，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然后自己还要租房，还要管孔一泓学习什么的，生活压力就很大。”

“嗯，”陈越鸣回应。

路莹：“我那时候忍不住暴饮暴食，珊姐为了我的体重跟我生了不少气。”

这样的经历陈越鸣根本不陌生。

为了角色减重的时候每天做梦都是炸鸡可乐，如果能有机会去吃个火锅，真的会感动到流泪。

“但忽然有个很重要的角色，就是要瘦到很单薄，”路莹眼前有些模糊，不自觉地想要流泪，“然后我就节食，控制蛋白，控制纤维和水。”

就像许笑升拒绝他的鸡蛋。

陈越鸣已经看到了答案，那时候的路莹是没有经济能力配备按时轮换的控卡菜谱的，最省钱省时省力的蛋白就是煮鸡胸。

“我真的瘦了特别多……”路莹有些哽咽，“但那个角色最后……也不是我的了。”

她没说的话比能说出来的更多。

比如因为《芦苇荡》她甚至到了营养不良的程度，又比如在那以后很长时间，她不能吃的东西绝不仅仅是鸡肉，甚至连吃饭这件事本身都足够成为问题。

又比如这个角色……哪怕主创团队中所有人都认为路莹就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选，她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还有……如果她没有出问题，她的生活和事业又是否需要解决这么多年里的这么多窘迫。这种难以戒断的幻想般的思索在深夜里困扰她无数次，她从没想过竟然还有能够分享的可能。

“我以为我都忘了，”路莹的手捂住眼睛，却挡不住眼泪，“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从来没想过和人说这些。”

陈越鸣只恨他现在不能马上出现在路莹身边。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不是遥远的距离、没有视频的语音电话，路莹也许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

他也失去过很多角色，他能感受到被路莹咽下的苦涩。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路莹还可以继续吞咽这些痛苦，一直到崩溃的那一天。

从某些角度来看路莹是敏感而柔弱的，她的感情细腻到可以对任何情感波动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从另个角度观察则会发现路莹坚韧得可怕，她咀嚼苦涩的生活，然后再笑着说我很好。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陈越鸣心说，她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她生活里的乌云早就该散了，这些苦涩的东西最好全都倒出来，再也别回味。

“我决定了，陈越鸣，”路莹擦擦眼泪道，“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吃饭。”

陈越鸣：“要把监督路莹同志的艰巨任务交给我吗？”

路莹破涕为笑，“鉴于你在监督路莹同志戒烟问题上犯过包庇错误，组织上现在很难信任你啊！”

“性质不一样，”陈越鸣也笑道，“以前是不让你干什么，现在是劝你多吃饭，这点上不怕包庇。”

路莹：“嗯……出于我的体重考虑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陈越鸣：“行，要么先试用两月，组织上觉得怎么样？”

路莹笑着把汤一口闷了。

他们一直聊到很晚，路莹直接挂着通话睡着。

黑暗中昏睡的路莹错过了江珊连发三遍的消息：明天侣约誓想和咱们谈谈，机会难得，我找了人去机场接你，见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