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花满月楼(一)
花满楼自来是个极聪慧的人物,自眼睛复明后,一手画技自认也是可以见人的。
奈何今日他手中并非狼毫水墨,落笔处也并非上好生宣。
他用的是一支细长妆笔,染的是艳红胭脂,落笔处是银环的面颊嘴唇。
银环闭着眼,一点儿不见着急,等着花满楼斟酌满意,于他面上作画。
可惜花满楼左看右看都觉得心上人容色已至极处,再无可描绘增补的地方,最后只能一笔一笔照着银环平时的样子将嘴唇润了一遍。
银环不满意了,硬拉着他再添一笔。
花满楼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尖又来回瞧了许久,终于终于在他眉尾处落下一点胭脂红。
银环捧着镜子细细打量几乎隐没于长眉尖尖处的小红痣,似乎有些可爱,又似乎鸡肋。
他不依不饶追上洗手去的花七公子,将下巴往人肩头一搁,嘟嘟囔囔的,说着这颗小痣一点也不吸睛,非得仔细去瞧才瞧得分明。
花满楼擦净手后熟练的拉过银环,拇指来回摩挲过他的手背,一下两下,没片刻便能撸顺了毛,使得银环乖顺下来,只静静瞧着他。
这个时候花满楼只需要在银环面前望着他浅浅一笑便足够啦。
他总能很轻易很快便将银环安抚好。
那些突如其来的小情绪,莫名其妙的小执拗,有意义没意义的奇思妙想辗转反侧。
“很漂亮,我瞧着漂亮极了。”他轻轻抚过银环的长眉,状似思索片刻,而后展颜道,“我思来想去再没有比这更漂亮的了。”
花满楼这个人自来不会对银环说谎话的。他所有的话都发自肺腑,永远真心实意,温温和和的一句漂亮再真诚恳切也没有了。
银环便在他的目光下笑起来:“那你亲亲我。”
他理直气壮地要求着,而后总能得到想要的。
每一日晨起多少要走过这样一回流程。今日描眉明日挽发后日选坠子挑衣裳。
他们会在一起用过早膳,银环会偶尔到对面药铺子坐诊,偶尔不去,全凭心情。真有棘手的对门的小徒弟跑来求救也快得很。
花满楼则养花画画煮茶弹琴,闲适自在,偶尔也会帮忙做些看病抓药的活计。
总之每日的饭是要一起吃的,夜里的觉是要一起睡的,早晨也必然是要一道起床的。
花满楼可不敢放银环离得太远。
从前是银环盯着他敷药,现今是花满楼一日三顿饭盯着银环吃药。
银环偶尔烦了,便得好声好气安抚他。这只妖精需得很多很多的拥抱亲吻,很多很多的温柔情感才能养得康健活泼一些。
好在,花满楼永远不会缺少耐心,也拥有很多很多的爱足够将怪物浇灌,开出馥郁芬芳的花来。
要说有什么不好,便是银环总夜里睡不好觉,颠倒纠缠便很容易将早起变成午起。
偏偏银环非得拥着他一道睡,偏偏他总希望银环多睡一会儿睡好一些,偏偏他是个薄面皮儿。
难免遇上来偷酒喝的小鸡揶揄,花满楼中隔三差五便得鸡飞狗跳一回。
银环回来后与花满楼在百花楼中住了大半年,连过年都是两个人加一只小鸡窝在小楼里一道过的。
直到开春,花满楼母亲寿辰,二人才离开小楼去往花家。
花满楼上头有六个哥哥,哥哥们娶了嫂嫂再生了孩子,三代人凑一块儿别提多热闹。
银环混在这样的热闹里只想吃完这桌席就跑,奈何左边花满楼右边花夫人,还有一个不停同他说话的花老爷与六个热情招呼的花家哥哥。
左边花满楼挑鱼刺剥虾右边花夫人疯狂夹菜,还有隔着大老远都得捧碗汤来招呼他多吃些的花家哥哥。还有个三岁大的小孩儿跑过来喊着小婶婶给银环塞了一把糖豆子。
一顿家宴下来银环成功吃撑了。要不是花满楼拦着不让他喝酒,他能不能走着出花厅都是未知数。
夜里洗漱后银环滚进床里侧拉过被子盖好准备闭眼睡觉。
花满楼吹灭了烛火,只再床头留了一盏,随后将床帐勾下来才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