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临夜失魂落魄走远的身影,季疏淡淡地道:“你想保护她,即便她背叛了你们。”
虞唐正在用一块羊皮将临夜留下来的瓷罐包起来,因为不放心还特意在外面又裹了一层油纸,闻言手一顿,耳朵又耷拉了下来:“临夜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害怕被老杜抛弃,我们猫虽然敏感又怕生,可是只要认主了就会一直一直爱着主人,我们的世界里也只有主人。”
虽然世人都说犬才会认主,但是猫也很爱主人的。只是猫儿对爱的表达不像小狗那样直接、炽烈,猫儿的爱是安静的陪伴,时不时亲昵地蹭一蹭……我们猫也会害怕被主人抛弃……
天色已沉,乌云遮月,稀疏的星辰成了暗色中唯一的光点。
虞唐委委屈屈地化身为原形,纵身一跃就要离开,却撞上了透明无形的结界,整只猫被拍扁。
季疏无言地看着使坏的楚鸩,好半晌,才缓缓道:“你这么不喜欢猫吗?”
楚鸩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姿态散漫惬意:“我可喜欢猫了,还喜欢狗,什么小白兔小鸟小鱼儿甚至小老鼠我都喜欢,毕竟我爱众生,众生爱我——但这孩子不能走,他得留下来带路。”
“他是谦云子的灵兽,我们不该去找灵源真人?”
“可他是白马喽的小弟啊。”楚鸩理直气壮地笑了,“而且你没发现吗?从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苍阳派的人都不见了。”
季疏一愣,放眼望去,本该为了处理阵眼暴露的苍阳派众人都不见了踪影,整个苍阳派变得空荡荡的。
虞唐揉了揉自己撞得疼痛的猫脸,夹着尾巴对楚鸩哈气:“你到底想干吗?”
他算是看清楚了,虽然这个人身边的剑修看上去生人勿近,但这个看上去总是吊儿郎当的男人更麻烦,行事完全不按章法。
楚鸩拎起虞唐的后颈皮,把虞唐放到自己肩膀上,手中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折扇随手一扇,空气中仿佛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气息在流动。
虞唐“喵”的一下炸毛了,它警惕地看着四周,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问道:“怎么回事?”
回答它的是季疏,只见这个算不上漂亮的剑修持剑挡在身前淡淡地道:“天色暗了,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要在黑暗中进行。”
虞唐懵懵懂懂地眨眼,爪子下意识地抓紧了楚鸩的衣服。
楚鸩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道:“自个抓好了,要是丢了我可不会去找。”
季疏叹气:“果然是境界倒退了,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设计进入幻境。”
楚鸩散漫地挑了一下眉毛,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可不是,这么大个幻境,要在不惊动灵源和杜飞羽的前提下布这么大个阵没有大半个月根本做不到,要知道灵源那老头是化神期,苍阳派还有好几个元婴,总感觉自己睡一觉醒来就成了什么也感觉不到的炼气。”
“请不要造谣炼气期修士。”面对楚鸩耍嘴皮子,季疏已经适应到眼皮都懒得抬了。
楚鸩撇了撇嘴,用扇子敲了一下虞唐的脑袋,问:“你们这些小动物不是对气味比较敏感吗?带我们去找灵源。”
“为什么要找真人?”
“我觉得你这只猫是真喜欢刨根问底,虽然教学问的先生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学子,可能不能分清场合?我们现在都要被人包饺子一锅端了。”
黑暗中,虞唐那双圆溜溜的猫眼能更精准地捕捉到异样,它忽然拔高了嗓音道:“左边——”
话音未落,季疏已经提剑将左侧看不见的攻击挡下,同时挥出一剑,剑气纵横交错,尘土飞扬,就连地面都因为这一剑在微微震动。
季疏视线一扫,手中长剑顺手挽了个剑花,将剑一扔又迅速地反手握住剑柄横扫,一道银色的巨大剑芒瞬间照亮了夜空,剑芒如雷横扫前方,借着黑暗与幻术隐藏的杀手甚至来不及避让就被击飞,鲜血与痛呼声甚至分不清谁前谁后出场,眨眼间只有五具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皆是被一剑震碎金丹所杀。
楚鸩吹了个口哨,对虞唐道:“这一剑厉害吧?”
虞唐甩了甩尾巴,心想之前几次交锋,无论是灵源真人和杜飞羽半胁迫半劝诱地交手,眼前这个叫缘疏的剑修大多数都是沉默地旁听,即便手中握着剑,身上随时随地都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剑意,可他们都不曾真正将这个剑修放在眼里,反而对楚鸩多有防备。
后来听说扶光门那个没脑子的笨法修跑去找她麻烦,虞唐跟着杜飞羽去凑了凑热闹,趴在墙角看剑修如何轻而易举地收拾了那个法修,大概是知道宫黎淼是个半桶水也并未觉得剑修有何出彩之处。
现在回想起来,其中都有楚鸩的手笔——楚鸩故意隐瞒了缘疏的实力,缘疏几次想要在他们面前出手都有楚鸩阻止,而天下剑修那么多,谁也没想过这个沉默低调的剑修实力如此强横,可一剑震山河。
季疏面无表情地收剑,看着面前那五具尸体,蹙眉道:“都是金丹修士。”
楚鸩轻轻摇晃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定还能从他们身上摸出上仙门的通行令牌。”
季疏摇了摇头:“虽然是金丹修士,可实力一般,应该是丹修上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些马前卒都是靠吃药推出来的临时替死鬼,甚至未必入了弟子名册。
“那倒是我小看他们了,还以为他们在诛杀逆党时不怕被发现身份,毕竟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季疏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直白地将自己心里观点说出来:“不,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派出这些人来只是为了杀一些路人甲乙丙丁,事后好把罪名安到苍阳派头上,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以上仙门之名将苍阳派整个门派都灭了。”
楚鸩闻言一愣,跟虞唐大眼瞪小眼之后忍不住摇头:“还得是上仙门会谋算。”
虞唐却忽然着急起来:“临夜刚走……”
“她要是老老实实下山了这会应该什么事都没有。”楚鸩安慰道,“但她要是没老老实实地下山,应该也跟我们一样困在幻境里了,现在就靠你闻味道带我们找到他们了。”
虞唐点点头,从楚鸩肩上跳下,对着四周环境闻了一会儿便纵身向东南方向跑去:“清心峰瀑布,我听见真人在跟人交手……老杜?!”
*
灵空峰上,风声萧瑟,强大的灵力冲击将方圆数十米的花草树木摧毁,许多修士双目无神呆滞地站在一块,灵力冲击下倒得四仰八叉,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杜飞羽的横刀上已满是打斗后留下的斑驳痕迹,刀身甚至有许多细小的缺口,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经历过如何激烈的战斗。
横刀插丨入地面,杜飞羽握着刀柄勉力支撑着灵力与体力已经耗尽的身体,表情仿佛在强忍着什么,嘴角紧闭仍然挤出了一丝鲜血。
戴着银面的男人将手陌刀放下,声音冷硬如铁:“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杜飞羽视线扫过四周,咳出一口血,声音嘶哑道:“阁下不肯露出真面目,可是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也见不得人?”
面对如此低段位的挑衅,银面男子不为所动,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起伏:“命令只是除灵源,削苍阳,你若肯进入幻境,一觉醒来你仍是苍阳派的掌门。”
“呵……”
杜飞羽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到刀柄上,割破自己的掌心用血引燃了符纸,一股强大的兵气随之注入横刀之中,杜飞羽在剧烈的喘息中低声念咒:“乾坤阴阳,万汇庚辛,岁凶白虎,以吾血引之——”
山呼风啸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兵气将银面男子逼得后退几步,罡风划破血肉,兵气凝成白虎法相仰天长啸,杜飞羽手中横刀横挥,汹涌的刀气将银面男子的陌刀击飞,整个人重重地摔了出去,没了声息。
“老杜!”
虞唐嗖地一下蹿出去化作人形到杜飞羽身旁,扶住他虚弱无力的身体。
刚才那一刀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看见虞唐那一刻总算放下心来。
“虞唐……你怎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