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条形似光带的小路无限向前延伸,季疏习以为常地皱眉向前走,心知这是又做梦了。
或许是胡四公子那番一体双魂的谈话影响了思绪,季疏明知自己即将又要看到前世相关的记忆时反而有种坦然的无所谓。
——反正都是过去了,醒来再仔细研究一遍那个残缺的阵法吧,之前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离开扶光门前,自己其实都没有仔细地去研究过那个阵法。
季疏之前猜测这个阵法是以献祭自身魂魄为力量,达到时间回溯的效果,就像传说中的司晷星君一般,能掌控时间。而自己在梦中不断看见的前世记忆,应当是胡四公子口中的另外的三魂带来的。
不对……
倘若只是时间回溯,那我仍是我,这世界上仍然只有一个我,为什么会多出三魂?
季疏越想越不对劲,甚至连周身环境变换也并未发觉,等到季疏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座宫殿之中。
宫殿内摆设精致奢华,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雕工精细的案几,帷幔层层错落,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正俯首于案上奋笔疾书。
是一名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白茫茫的雾气与错落的纱幔挡住了他的模样,季疏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这是哪?
季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梦境的不对劲,过往梦中大多是前世记忆夹杂着一些错乱的记忆与恐惧,可如今眼前的宫殿与男子明显与她过往记忆无关,季疏可以肯定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绝对没有闲心跑到这种一看就穷奢极欲的地方来。
男子忽然开口,声音厚重低哑:“……过来。”
命令似的语气仿佛在招狗,楚鸩逗茸茸时就经常如此。
季疏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剑尊,习惯了上位,尽管她本人对此并未有所察觉,但习惯早已深入骨髓,闻言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却又传来男子似笑非笑的话语:“……过来……过来……你还是这么任性……”
季疏被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男子每一句话的尾音都微微上扬,好似在调情逗弄小猫一样缱绻暧昧,但在季疏的记忆中她从未与人有过这样黏腻的交流,哪怕是幼时恩爱的父母和如今心意相通的楚鸩。
这人到底是谁?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等季疏想明白,男子忽然暴怒地将面前的案几掀翻,大步流星地向季疏走来,甚至还抬腿往虚空中踹了一脚:“我是宠爱你,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虚空中,点点流萤逐渐汇聚在一起,化作一个柔弱无骨的身匍匐在地。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艳骨天成,她虚弱地趴在地上,如果不是身体还有丝丝起伏,季疏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女子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物,只有一双枯瘦的手露在外面,可那一双手下都是血,一道道错落不齐的伤口下隐约可见白骨。
她忽然抬起头,帷幔被风吹起,女子视线落到季疏这个外来者身上,季疏听见她说:“救我。”
“救救我……”
忽而狂风大作,女子眼眶中流下血泪,声嘶力竭地对季疏喊:“救——救——我——”
季疏拔剑而出,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楚鸩那张写满关切的俊美脸庞。
“我们中圈套了。”
不等楚鸩开口,季疏已经作出判断。
楚鸩满肚子关心之语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无奈地替季疏擦去因梦魇额上沁出的汗珠,笑道:“别慌,对方故意设计我们,绝非等闲之辈,而我们初到珠洲,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交集,这幕后主使者是谁也很容易找出。”
“你也梦魇了?”季疏敏感地问。
楚鸩点点头:“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好在我元神特殊发现不对就醒了过来,你差点又被诱发心魔入体。”
季疏揉了揉眉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在化神期修士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设下圈套,引他们入梦,有这个本事并且有这个机会的确实只有一人。
“是我做的。”
青丘山前,胡四公子手中摇着羽扇,六条尾巴在背后随意摇晃,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季疏还没说什么,楚鸩已经一拳挥了出去,被胡四公子用羽扇挡下之后反身一个剪刀腿把胡四公子摔倒在地,对着他的下巴从下往上狠狠打了一拳,打得胡四公子喷了口血才算完事。
楚鸩面无表情淡淡地收回拳头:“你想要我替你办事可以直说,毕竟我家那两只小老鼠欠了你的人情,但是她有心魔,并且才发作过,你的梦魇之术有可能导致她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