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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蝉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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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了口气,将手心的血在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无声无息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沿途留下一串惹眼的血珠。

有人不请自来地闯进了他的住所,停在了他的浴室,嗯……还拿了他的一把厨刀。

江一鸣站着门口,稍稍侧过身,凝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后脑勺的伤口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呼吸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

是谁呢?

他眯了眯眼,赶在对方转身,赶在自己失血过多晕倒前猛地扑了过去,撞倒了对方。

咣当一声,厨刀飞了。

江一鸣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接着靠自身重量骑坐在对方腰上,压得对方动弹不得。

他将对方摆正,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动作蓦地顿住,悬起的刀尖堪堪停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江一鸣盯着身下那张脸,半晌,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哦,原来是你啊……

他笑呵呵地放下手臂,慢慢俯下身,半是观摩半是感叹了许久,最后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

“江先生?”

“……”

“江先生!”

江一鸣从塑胶地板上睁开眼,于无法忽略的鸣笛和铁轨哐当声中捕捉到了一个脸上饱含关切的缠满绷带的奇怪生物。

天呐,鬼知道他怎么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关切两个字的!

对方是一名青年检票员,裸露的皮肤外被白色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身穿黑色的双排扣西服,白手套,皮革肩带斜挎包,船型帽子上别了一枚金色的飞鸟勋章。

江一鸣在地上躺了三秒,慢吞吞地爬起身,表情迷茫地站在原地。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江先生,你还好吗?”

江先生是在喊他吗?

江一鸣脑子又宕机了,这次大概过了十秒,才逐渐回过神来。他想起来了,他叫江一鸣,是一名已经辞职的心理医生,凌晨三点,在自驾游的途中,因为一只远光狗的干扰,车子不幸飙出了栏杆,掉进了海里。

他摸了摸鼻子,有呼吸,又摸了摸胸口,心跳强劲有力,更别说他四肢完整,整个人别提多健康,多精神了。

他竟然没死!

检票员惊恐大喊:“希莱亚!”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走了过来,同样的黑色制服,银发大背头,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脸上戴着墨镜,神情淡漠,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检票员给希莱亚让路:“我觉得江先生需要紧急治疗!”她指了指江一鸣的脑袋:“他刚刚上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好像把脑子摔坏了!”

“……”

脑子已经自动修复好的江一鸣下意识地避开了希莱亚的检查,飞快道:“等等!”

希莱亚收回胳膊,抱着手望向检票员,检票员一愣:“江先生,你没事了?”

“我没事!”江一鸣粗略打量了下两人,又望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忍不住问:“我能先问一下,我现在在哪吗?”

检票员啊了一声,张开口,但还没出声就被江一鸣抬手打断了:“我脑子很好,谢谢!”

检票员默默闭嘴了。

希莱亚垂眸,看了眼别在胸口的怀表,娓娓道:“这里是1414号列车,正从泰加林出发,前往终点站无尽海,总共需要十九个白天、十九个黑夜。”

泰加林他知道,无尽海没听说过,而且他不是自驾游吗?他才上了滨江的高速,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出现在了极地圈?

“可我不记得我买了火车票……”江一鸣思绪混乱,喃喃自语:“我明明是自己开车出门旅游的……”

“是的。”希莱亚点了点头,然后接道:“结果半路出了意外。”

江一鸣倏地收声,目光炯炯地望过去:“然后?”

“然后主人就帮你买了一张票。”

“……”

江一鸣懵懵的:“谁?”

“当然是1414号列车的主人。”检票员从挎包里抽了一张紫色的火车票,在他面前挥了挥——明信片的款式,彩绘的底面,上头有黑色的文字,表明时间地点,右下角盖着检票后的金色戳印。

这些字像火焰,也像纠缠的花草,他一个都看不懂,却莫名其妙地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沈熠……

沈熠又是哪位?是他救了他吗?

希莱亚:“不用担心,如果主人想要害你,一开始就不会救你了,更不会浪费精力帮你找一个可以隐姓埋名、不受法律和道德制裁的好去处。”

江一鸣心神一凛,似是忆起了什么,唰地低头,就见自己的行李箱端端正正地摆在脚边。他俯身检查,发现锁是完好无损的,停顿了一下,面带微笑地抬起头。

“那……多谢了。”

江一鸣的身份不能用了,当务之急是必须从他现有的人际关系网中完全脱离出来。他原定计划是找个与世隔绝的洞穴藏个十年二十载的,等到证件自然注销后,再重新以新的身份回到人类社会。

现在嘛……

无尽海是不是好去处,他对此一无所知,而未知是这世间最大的危险,他平生求稳惯了,头一次这么铤而走险,多少有点忐忑无措,但他又没得选。

这个叫沈熠的人,似乎能力非凡并且对他的事了如指掌。他有了危机感,甚至想不顾一切逃离此地,可本能又告诉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妄图耍小聪明,否则到时候怕是追悔莫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江一鸣思忖道:“条件呢?”

希莱亚:“很简单,去无尽海找一个叫沈暮的女人,然后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

江一鸣默了。

沈熠,沈暮,这两名字一听就是有亲缘关系的那种。难不成是家里人闹矛盾了,需要靠外人传话来维系感情?还是说忙得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找替身快递上门丨服务?真是的,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啊……

检票员从包里翻了一条红色的缎带给他:“带上这个。”

江一鸣鉴赏着,心中不由咋舌,这个不会就是生日礼物了吧?虽然面料材质看着不错,但做发带或者腰带的话,款式也太简陋太老气了,拿来包装礼物还差不多。

不过又不是送他的,他关心那么多做什么?江一鸣压下心底的吐槽,接过缎带收好。

“我有个问题。”

突然的,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点。

无尽海啊,这听着就是个很大的地方,到时候幅员辽阔,人海茫茫,怎么找人?至少也得给个联系方式吧。

希莱亚摇头:“放心,只要你到了那,必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江一鸣将信将疑:“很快?”

“是的。”

那这个无尽海到底是有多小啊?

检票员小声插了一句:“无尽海不小,只是能居住的地方只有一小块。”

希莱亚转身:“有一些注意事项,我待会慢慢和你详谈,现在我先带你去休息的包厢吧,阿妍,你去处理一下今晚的食材。”

阿妍立正站好:“是!”

包厢在靠近火车尾的位置,江一鸣拉着行李箱一路走来,算是摸透了这辆1414号列车的基本设施。

红黄的复古配色,两侧皮椅手感松软,保养得不错,但也能明显看出岁月的痕迹。江一鸣仰头,发现头顶的照明灯用的还是无罩的白炽灯,光晕发黄,有几盏还是坏的,显得通道内的色调从原本暖暖的温馨转为一点压抑的厚重。

希莱亚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房间你可以住,不过我给你个建议,最好不要弄坏或者折叠任何物件,尤其是书籍。”

她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进去,江一鸣向后摆手:“知道了,一会儿见。”

希莱亚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选择缄默,伸手把门给关上了。

江一鸣没回头,当然没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异样,他全副的身心都落在了这个白惨惨的形似丧葬风的包厢装修上。

这到底是哪个小天才设计的?

江一鸣压力山大,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和呼吸,生怕外来的自己一不小心就给这个纯白至极的世界留下一丁点污秽的印记。

谁懂啊家人们,他感觉进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火车包厢,而是一个明明空无一物却高大肃穆圣洁的教堂。他的罪恶,他的丑陋,他的愚昧,他身上每一处不完美的点都被迫曝光无遗;他这个庸人、俗人、罪人,他的存在就是对这片应许之地的玷污!他这种小辣鸡就应该立刻去死才对!他怎么能苟延残喘地活着丢人现眼?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江一鸣拉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自惭形愧地哭了起来。天呐,他竟然连床都找不到,他怎么能这么蠢!他浪费了食物,辜负了教育,白长了颗脑子,他有罪啊!

啪嗒。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一鸣呆了下,反应迟缓地低下头,他刚刚走路没用眼睛,马丁靴踢到了一个小花盆——

一盆生机勃勃的葡萄风信子,鲜嫩的茎叶,串铃的花壶,是这个单调又冷肃的世间唯一鲜活的色彩。

江一鸣理智回笼了。

他迅速抹了把脸,先是紧张兮兮地检查行李箱,确认完毕后又疑神疑鬼地把那个小花盆捡起来端着,开始乱逛乱摸。

可喜可贺。

这房间的家具还是挺全的,就是配色和光线过于离谱,导致所有物品都丢失了影子,边边角角也与背景无缝衔接,看起来仿佛隐身了一样。

江一鸣研究了下,根本找不到照明灯,更别说灯具的开关。好奇怪,没有灯,但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光……

江一鸣蹭到床铺,直接把箱子塞到了床底。他抱着那个花盆安静坐了会儿,没压制住自己的求知欲,又开始乱逛乱摸了。

太干净了,让人忍不住想把它弄脏,想从这个惨白的死气沉沉的世界挖掘出与众不同的颜色。

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大脑恶意地猜想,这个一成不变的空间到底是谁的面具,这副无暇的皮囊之下又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私心和欲望,他一定要撕开这个伪装纯洁却不够纯粹的令人作呕的世界!

虚伪的家伙,别以为能骗过他!

这个花盆就是证据!

他又神志不清了,表情狰狞,动作狂躁,跌跌撞撞地碰倒了架子,一本本书籍啪嗒啪嗒摔在地上,但它们丢失了边角和影子,落地的一瞬间又与地面融为了一体。

“江先生!”

门被敲得震天响,然而江一鸣已经丧失了听觉,完全进入了发癫状态,半个人埋进了柜子里,双手扒拉个不停。

骟他爹的,连柜子里都是光!

江一鸣闭了闭眼,忽然眼神一戾,抬腿狠狠踹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阵巨响,有大片的玻璃在无形地爆裂,锋利的渣子蹭过他的皮肤,割了一脸血痕。

包厢门被破开。

希莱亚一怔,望着站在几步外的江一鸣,对方正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端着一个花盆,嘴角含笑地向她走来。

“我正要去找你。”他神情平静地拭掉脸上的血,彬彬有礼地和她商量,仿佛刚刚发疯的家伙另有其人:“这个房间太干净了,一点都不适合我这种邋遢的懒虫,能帮我换一间吗?”

希莱亚装作无意地瞥了眼那个花盆,颔首道:“乐意之至。”

包厢换到了隔壁,软卧设置,上下铺床位,矩形窗边有一个小桌子配小沙发,沙发后是立式衣柜,进门左手边带独立的卫生间,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江一鸣把花盆放在桌子上,锁好门,又将风衣脱了,从夹层里取出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黑皮笔记本——封面花纹奇特,真皮的质感,他捣鼓了几分钟,终于把封口的金属扣打开了。

“原来是手帐……”

前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用于记录各种植物的根茎叶花和种子,偶尔穿插描绘一些河流与山脉的走向。江一鸣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这里面的文字和车票上手写的外星文是一样的,但他又直觉这本手帐的主人不是沈熠。

那是谁?

江一鸣搓了搓书页,将指尖举到鼻下,果然嗅到了一股粘性很强的独特的熏香味,甜丝丝的,有点像花香。

难道是那个沈暮?

江一鸣抬眸,看向那个花盆,风信子很漂亮,但怎么看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盆花。希莱亚故意带他进那个房间,也是沈熠的指示吗?他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寒冬极夜被隔离在车厢一米外,据说已经零下70多度了,光线一旦穿过玻璃就会被黑暗扭曲吞噬,所以光洁的玻璃上不会留下任何的倒影。

江一鸣翻身上床,躺靠在床头,捧着那本归属不明的笔记本,一开始是想从里面收集一些关于它主人的信息,结果看着看着就被突然跳出来的立体插画吸引了目光。

笔记本的主人可能是抽象派,所以才画出了各种奇思妙想的星夜。江一鸣品着漫天滚动的栩栩如生的眼球,感觉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连忙眼角抽搐着翻过去,然后又看到了长着乳丨房的草原,天空飘着生丨殖器的大海,泡在牛奶与血液里的湿漉漉的手指和舌头,插在蛋糕上燃烧的肋骨……总之很血腥,很色丨情,很艺术。

江一鸣翻了几十页,虽然一个完整的人形都没出现,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看一部史诗级的动作片。头一次看片子,他很不适应,他觉得他脏了,现在脑子里全是代表爱的打成蝴蝶结的血淋淋的小肠。

他啪地合上笔记本。

太重口了,他还是比较喜欢小清新的甜蜜蜜的纯爱play,这种东西当睡前读物,他肯定会做噩梦的!

他碎碎念地把被子拉过头顶,三分钟后,安静如鸡的某人又重新爬了起来,重新打开了灯,打开了笔记本。

又过了三分钟,某人啧了一声,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剪刀和各种需要的材料。

这本手帐看着只有薄薄一层,却怎么也翻不到底,而且页数居然还会乱码,前面看过的内容有时又会在后面随机出现,不做记号的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进度。

折角不好,他想,他需要一枚书签。

希莱亚送餐的时候来过一次,江一鸣顺便向她借了彩铅,对方询问后很爽快地替他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了。

他不喜欢空白,就依照小花盆在硬卡书签的一面绘上了风信子,又在下方钻了一个小孔,系上了银色的流苏。

“不错。”

他自我夸赞了一番,将书签别进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

夜还很长,他可以再研究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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