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啊是啊,谢总醉得路都走不成了。”
“?”盛柠进去隔壁房间,加急的步子险些绊到,“他喝酒了?”
“是啊是啊。”何轶昆跟进来,和她一前一后站在躺着他老板的床边。
由于扛了人一路,他气儿还喘不匀,“谢总今晚在海城参加了场珠宝展商投酒会,喝多了,天也晚了,我想着赶回北江不妥,他又一直叫你的名字,我就擅自决定就近来住一晚。”
“……”盛柠听到了他狠狠咬字强调的倒数第二句。
谢屿阖眼紧皱着眉,被勒着似的难受,用力扯开领带翻身,床太小,他靠着边,一翻就有掉下来的危险,盛柠赶紧蹲过去用身体拦了下。
酒气刺烈地冲入鼻子里。
“他这是喝了多少?”盛柠帮他抽下领带,摸他的脸,果不其然,还是烫得跟发高烧了一样。
何轶昆:“两个多小时呢,酒杯就没放下过。”
男人混糊地喃喃着什么。
盛柠往低趴了趴,听到他确实在喊她,一会儿说“柠柠”,一会儿说什么“可以”“没问题”,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谈什么事,允诺了什么。
他呼出的气掉在她手背的皮肤上,简直要燎起一片火,不舒服地重重呼吸。
不知为何,盛柠突然有点生气,回头问:“他这种身份还有人敢灌他酒吗?”
“这个……”何轶昆期艾道,“其实不管是之前在Prits.H,还是现在在悦艺,那边……也就是谢家都没给过便利,有时候我感觉那边好像还故意为难一样。”
“为什么?”盛柠不解,脱口直出。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知道的何轶昆一点也不瞒,“其实谢总也不是非要喝成这样,也没人灌他……他自己喝的。”
“甚至这个展会是国际珠宝交流专行的,我们一开始就没在邀请之列,谢总托人拿到邀请函,是因为媞兰尼的新CEO要参加。”
他有意表明话外话,盛柠没那么迟钝,况且提到Tyranni,她几乎瞬间就懂了。
传了有些日子的时尚圈资讯,她多少关注刷到过,前阵子顶奢珠宝品牌Tyranni意大利总部大换血,据说新任掌门人第一步的计划就是要来中国物色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一代的明星作为新系列珠宝的全球代言人。
事关Tyranni首位亚洲代言人的名衔,能拿下就意味着在时尚圈有了固定席位,是以这消息从捕风捉影的谣传到官方在外网盖章,整个过程白热化加剧,圈内能够上资源的小花小生撕得你死我活。
盛柠被拉出来溜过,但她烂事缠身也有自知之明,她代表实作不多,时尚表现没履历,空有黑红流量,更别说国际影响力了,也因此被其他同段小花家联合起来嘲过,具体的她没深入了解。
“谢总是要去给你谈媞兰尼的代言……”
“他今天满当当的行程,都没吃多少东西。刚才让我绕了下路去你们聚餐的饭店……”
听到这儿,盛柠颤了下眼。
所以……不是江荔看错,是他真的来了。
“但他站门口没进去,你跟一个男的正在唱歌,我觉得谢总喝酒也有这个原因,他可能吃醋了。”何轶昆谨慎叠甲,“当然这个只是我个人猜测。”
他心想,谢总你既然要又争又抢,就要争抢到底。
盛柠手动了动,拉过被子给谢屿盖上,轻声问了个问题:“我的事,他都会过问吗?”
“何止是过问,工作室的注册和起步运营,新团队的培训,还有下面几部戏的初筛,商务方面和多方品牌的接触,龚雅沛之前给你乱接的项目,粉丝管理的事,他都亲自领着过的。”
把整个锅底都漏完了床上的人都没什么反应,足以见他醉得有多不省人事,但何轶昆还是怕他老板突然乍坐而起叫他闭嘴,声音是越说越小。
不知从哪句话开始,盛柠和他对话不再回头了。
沉默地停顿好一会儿。
哽涩的酸意还是没忍住,浸入字句的音节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怎么一件都不知道……”
“你不是在专心拍戏嘛,谢总……”
卧槽。
何轶昆断截地一卡,无措地后退一步,啥也不敢说了。
完了完了,他弄巧成拙直接把人给说哭了……
空气窒默,过了一会儿。
盛柠背着他点点头,“你回去吧,我照顾他。”
何轶昆只能无声为自己祈祷了,赌上小命在走之前语速极快地补充完:“对了盛小姐谢总爱干净他说他难受他要洗澡麻烦你帮忙擦一下就行。”
“……”
门在他最后一个字音里关上。
盛柠吸了下红红的鼻尖,看着怎么翻动都还是不舒服的男人,镇静了会儿,把他往床中间推了推,回到自己房间接了杯热水,拿上常备的解酒药和房卡把门带上。
再回来时,看到他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撑着床边垂着头。
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
走了也没说一声。
管她不要喝酒自己还喝那么多。
盛柠气上心头,走到他面前握拳在他头上隔空邦邦两下,结果他突然抬头,真被她的拳头邦了一声出来。
“……”
谢屿本就晕晕的脑袋更晃了,盛柠慌了一下,手里拿着东西,连忙曲起胳膊夹稳他的头。
看他被一拳砸得眼更花了,自己稳住他脑袋的姿势也有些搞笑,盛柠问出口的话就含了点笑意:“喝酒难不难受?”
“嗯。”
“难受下次还要喝这么多吗?”
“嗯。”
“……”
等他稍微不那么晃了,盛柠松开胳膊。
把药给他喂下,还没递上水,就见他喉头一滚咽了药。
“……咽了?”
“嗯。”
“赶紧把水喝了。”
“嗯。”
“别嗯了。”盛柠一手拿水杯,一手捏住他脸颊,命令:“张嘴,喝水。”
喝着水也还是要:“嗯。”
“……”就会嗯,叫你谢嗯嗯得了。
喂完水,两个人互盯了半分钟,盛柠问:“要不要洗澡?”
“嗯。”
可能是讨厌身上的酒味,说到洗澡加重音调,脑袋还往下一栽点头。
盛柠:“……”
“想得美,臭着吧你。”
她戳他肩膀,不费力地用一根手指重新将他往床上放倒,却没注意到他的手何时抓住了她的睡衣,衣服连着男人躺倒下坠的扯力,盛柠身子跟着倾歪地倒在他身上。
手里还拿着水杯,剩下的水一滴不剩地浇湿在两人上身中间。
盛柠愣得还没发出声,他手臂顺手牵羊地环上她的腰,抱玩偶般地抱着她朝一侧翻了个身。
“……?”
盛柠低低惊叫一声,等她开始挣动时已经晚了。
在被这样抱着的前提下能使出的全部力气就像毛毛雨,不顶用。
她挣得气微微喘:“谢屿,水洒了,你松一下手。”
“……”
这下连“嗯”都没有了。
盛柠在他下巴处抬起些头,静悄间听他呼吸渐轻趋稳,纹丝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你……你不洗澡了?”
他彻底没了应声。
“……”
看来这次是真的醉得不认人了。
盛柠被他半压着抱得严实,难以动弹。扔开瘪了的一次性水杯,几番尝试累到没力气,干脆放弃解救手脚。
抱这么紧……
跟他醉酒有关的画面和细节重现眼前。
他不会是把她当成那个小黄狗阿贝贝了吧?
盛柠被迫窝在他怀里,也没觉得他身上的酒气如他自己排斥得那样难闻。
整个人扎在他的气息和味道里,就这么贴着黏湿的衣服和高温的肌肤,意识竟还渐渐地,在何轶昆跟她说的那些话中沉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盛柠迷迷糊糊估量应该没过多久,可能是因为他抱她的姿势一点没变。
倒是抱得不特别紧了。
感觉他身上的味道混着酒精意外地很有安眠的效果,盛柠困得又闭上眼,但是脖子维持一个角度有点僵,她下意识动了动头,嘴唇忽然碰到一块儿尖硬。
“……”
她不动了,然后明显察觉到,对方匀速起伏的胸膛也忽地不动了。
屏住气,睫毛闪着眨开眼,下一刻,她的唇零距离感受到谢屿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于是,不仅脖子,盛柠身体其他地方也僵硬了。
非常慢地退开,非常慢地抬头,非常慢地对上他黑漆的眼。
谢屿微微睁眸看着她,嗓音沉哑地喊:“柠柠。”
相似的醉酒,相似的酒后变亲昵的称呼,相似的用沙哑又无限温柔的声音喊她,盛柠一瞬恍惚,甚至有些分不清时间概念,还是她其实正在做梦。
可是她清楚听到自己真切的声音,噎着酸软:“干嘛?”
也清清楚楚看到。
谢屿醺红未褪的眼,里面静静升起的明亮水汽,“对不起。”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盛柠不爱在别人面前哭,即便在父母面前也很少哭。
但在谢屿面前却连续破了例。
胳膊交叉收在胸前,腿也往上弯曲着,是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蜷缩姿势,他营造的怀抱像个软壳,无论她怎么动,挪到哪里,好像都能坚定不移地追上去,抱紧她。
盛柠压低脑袋不看他了,闷闷道:“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话一出哭腔就难忍:“谢屿你是不是傻子?”
谢屿不说话,低下头轻轻亲掉她鼻梁山根上盛的几滴眼泪和睫毛上的湿润,热融化热,他的唇瓣和她的眼泪分不出哪个更滚烫一些。
亲了眼睛,亲了额头,亲了耳朵,又顺着鼻骨一寸一厘地亲着亲着下移,半路杀出的心跳让盛柠忽然顾不上哭了,用不确定的语气弱声问了句:“谢屿,你酒醒了吗?”
他顿了顿,堵上她唇的那一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