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忆一下,想起来门口的时候那些人称呼他为“庐阳伯”。
新晋的庐阳伯,御史台侍御史风念安。
楚墨是从外地调任过来的,入京后也并没有见过他,对这个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这是第一次接触。
但他并不显得局促,而是很有些意外且兴奋地问:“您觉得,这雪景是配山茶花更美,还是配梅更合适?”
风念安端着四平八稳的笑,心说这雪配热茶和被窝最合适。
但他面上还得装得高深莫测,文邹邹说:“古人向来以梅配雪,以为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但鄙人认为,不管配的是什么,其实都是个意象罢了,真正触雪而见的,是心。”
楚墨眼放精光,顿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庐阳伯此番解读倒是闻所未闻!”
风念安用袖子掩口轻咳一声。
胡说八道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幸好这楚墨没跟那位大诗人一样即兴作诗,刚好念了一首他知道的,不然今天这话茬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但现在总算把人忽悠住了,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
另一处京郊大院里,钟离烬正在练枪,舞出一身热汗。
流光回来了,他一边舞着枪花一边问:“打听到什么了?”
“商会会长在举办赏雪宴,很多达官显贵和文人秀才都去了。”
“赏雪宴?”钟离烬把枪往地上一戳,呼出一口哈气。
雪落在他身上顿时就化了,他身上的热汗与冷空气交汇,冒起一阵白烟,仿佛新鲜出锅的糕点,还带着蒸汽。
他眨眨眼,把睫毛上的霜花融掉,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风念安明显不像个爱凑热闹的,而且这大冷天他赏什么雪?
难道是跟赈灾银有关?
“参加的达官显贵多吗?”
流光梗了一下。
钟离烬:懂了,没打听这个。
他一摆手:“算了,我去看看。”他说完又想起来问:“那玩意需要请柬吧?咱们有吗?”
流光又是一梗:“您从来都不去这种地方,所有请柬都是向沂处理的。”
他终于机灵了一回:“我回去找向沂要!”
钟离烬一把将他拽回来:“算了,等你一来一回,人家都散席回家了。直接去。”
“那万一没请柬不让进怎么办?”
钟离烬瞪他一眼:“我是谁?我就非要进,他还能拦我?又不是皇宫大内。”
于是,一刻钟后,长平王世子、飞虎军将军钟离烬,出现在了大院门口。
小厮看见他一愣,没认出来。
而且他们这赏雪会好像没邀请武将,这位的穿衣打扮和气质,一看就不是文人。
但小厮还是极有涵养地笑着问:“您有请柬吗?”
钟离烬“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忘带了!”他回头跟流光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长平王府取!”
他特意咬重了“长平王府”几个字,小厮一听,立马极有眼色地陪笑说:“不用不用!原来是世子殿下,快快有请!”
不管这人有没有请柬,光凭这个名号,就不能拒之门外!
钟离烬还意意思思地推脱两句,说什么“不能坏了规矩”云云,然后从善如流地跟着小厮进院。
小厮还想亲自把他引荐给会长,可刚过月门就被钟离烬支走了:“您留步,该忙忙,我自己溜达过去就行。”
说着,他还挺像那么回事地吟诗一首:“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啊!好雪,好梅!”
小厮一脸菜色,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那是山茶花。
但钟离烬已经一副开始赏雪赏花的模样,小厮只能止步,转而一路小跑去禀报会长。
钟离烬一直注意着他,等他走了才拐进廊亭,找个僻静但视角好的地方隐匿起来。
花林里的空地上摆起了宴席,会长拿出说是自家酿的山茶花酒煮给众人品尝。
无根雪落在沸腾的酒里,诗人们诗兴大发,又连作数首,旁边记录的小厮笔杆子都要甩飞了。
钟离烬从这一群人里精准地捕捉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风念安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捧着杯子正跟身边一个蓝衫青年交头接耳。
不知道说的什么悄悄话,两人距离颇近,几乎有些咬耳的意思。
可能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风念安笑得肩膀颤动,跟那蓝衫青年碰了下杯。
钟离烬看得无名火起。
他问:“这人谁啊?”
流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问自己,也不知道他问的是席上哪一位。
正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打听一下时,就见钟离烬没了下文。
看来不是让他去打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