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能入仕,是因为李叔叔和柳令公打的赌。”卢蕤眼眶蒙上一层水雾,“李叔叔他承担了一切,只是为了救我和我父亲……”
“他想彻底断绝自己的罪恶,李氏的罪恶,想救你和元礼,却被张又玄趁机利用,整个谋反案和幕后主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谈漪不紧不慢,“他还活着,你也应该见过他了。”
“嗯。如此一来,晋阳势必会有什么风波。可惜我如今远离晋阳府衙,裴家也不再信任我,能依靠的也只有还未成型的定波军以及……”
裴顗。
“这也是张又玄的手段,他想让你孤立无援,选择跟他合作。”谈漪眉头紧皱,“我在城外听了消息,已经有一伙流民军成型,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建立番号,就已经北上抗击漠北去了。”
“代州有消息吗?”卢蕤这才意识到前几日被裴顗关起来的时候,无形之间断绝了和许枫桥的联系。
“定襄王和许枫桥关系不错,准许神武军重建,现在许枫桥也是大帅了。”
得知了这一好消息,卢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样一来,和慕容策配合,代州至少不用担心了。对了,成型的流民军,首领是谁?”
“霍平楚,你应该也认得。”
卢蕤心潮澎湃,霍平楚果真来了晋地!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也是霍平楚会做出来的事儿!
“霍平楚得偿所愿了,他一直都想堂堂正正上战场,护佑一方。”卢蕤颔首,抓着大腿上的衣料。
现在只有他,是笼中雀,哪儿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卢蕤难以忍耐。
陆修羽还在城中,封兰桡也已经在铁马霜锋站稳脚跟。
清君侧的主人公段闻野会选择此时在晋阳现身么?或者说,段闻野对于见陆修羽一面的决心有没有那么坚定?卢蕤紧闭双眼,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此刻所在的青松观好像是风眼中心,平静无比。
然而往外,是疾风骤雨。
他向谈大家行了个礼,“我必须下山进城一趟。”
“不行。”
许元晖在卢蕤收拾好,和冯碧梧打算下山的时候,带着几个小道士拦在山门口。
“呃,元晖,我就去城里看看,我就看看……”卢蕤手肘撞了撞冯碧梧,示意对方打掩护。
“少主……”冯碧梧犯了难,两个少主的命令相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只恨不得原地来个影分身,一边一个。
“冯碧梧,你可别忘了我阿叔给你什么命令,要是小芦苇有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冯碧梧看了看许元晖,又看了看卢蕤,抿紧嘴,“对不起,卢先生,我觉得少主说得对。”
“你武功不是很高嘛,我放心。”卢蕤实在忍不了了,“而且你现在让我憋在青松观,万一我憋出什么心病呢?”
“你可别了。”许元晖翻了个白眼,一甩拂尘,施施然走近,“你知道你那口血有多吓人吗?我辛辛苦苦在终南山炼的那炉白雪丸,给你用了几颗我都数不过来了,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每吃一次都是耗底子,你要是再不安歇下来好好养着,小桥能把我活剥了!”
许元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的是,万一卢蕤下山遇见裴顗的话,那岂不是……
“更生。”
许元晖如五雷轰顶,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裴顗,你来这儿干什么?”
“还用问么。”裴顗负手,屹立在一棵青松旁,“你也别那么看着我,青松观是你的地界,我做不了什么。”
“哦,那你意思是说,不是我的地界,你就能做什么?”
裴顗懒得解释,“我没那么说。”
卢蕤只好调停水火不容的二人,“好了元晖,我找他,是有些事想问清楚。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离开青松观,所以让小冯送了个信。”
许元晖气得要跳起来了,“你心真大!”说罢抡起拂尘柄就想用麈尾往卢蕤脑门上敲。
说实话许元晖其实并没什么恶意,他习惯在教训小辈(虽然卢蕤并不是)或者气急败坏的时候用拂尘当武器,实则一点儿攻击力都没有,顶多敲敲肩膀吓唬吓唬人。
结果拂尘定在了半空。
许元晖回头看去,雪白的拂尘尾已经被裴顗拽在手里,直得跟琴弦似的。他要是再用力,怕是会秃,“好啊你俩,一个个合起伙来,行,真行。”
许元晖晃着指头,“冯碧梧!咱们走!”
冯碧梧此时也不敢走,上次裴顗做了什么还历历在目,为了卢蕤的安全,说什么也不能如许元晖那般置气。
于是许元晖一个人风风火火走了——小许道长的老人言,没一个人听。
裴顗甩了甩手,几根雪白的拂尘毛消散在风里,“更生,你找我什么事。”
“关于段侍御和陆陵霄的。哦对,周慈俭最近有没有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