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见两人目光盯着册子的一处,许久也不撒手,抄着沙哑的嗓音悠悠道:“二位可看清了?”
酆栎将册子还给她:“多谢了。”
祭司笑了一下,牵动满是疤痕的脸,看起来无比的怪异狰狞。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墙上的朱砂符纸此起彼伏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低语在黑暗中窸窣交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谲。
秦妙苏不禁打个寒战抱住自己:“快走吧,这里瘆得慌。”
一进了谷村就感到这里处处透着古怪,酆栎看着村民屋外的墙上挂着的彩色绳结低声道:“这位祭司说的话不可信。”
想到她古怪的相貌,秦妙苏也实在提不起好感:“我见她有鬼祟遮掩之相,也觉得不可靠,说不定那本册子上写的是假的。”
“走,去村里问问其他人。”
几人在村子里缓步穿行,目光所及,村民们各自忙碌着,田间弯腰劳作的农人汗透衣衫,抱着婴孩的妇人坐在青石门槛上,眸子随着陌生人的脚步缓缓转动,赤膊少年在磨盘旁,投来的目光里混着好奇与警惕。
巷末的拐角处,一间院里大敞着门,门楣上刻了一个“张”字,妻子在屋里织布,丈夫正在院里晒谷,两人的年纪约摸不惑之年,面目慈善,看到有人过来了双双抬头看了眼。
酆栎抬脚进了院,抱拳行了个礼道:“叨扰了,在下有件事想打听下,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
张大汉正弯腰翻动着谷堆,闻声直起腰来,粗粝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眯眼打量着来人。
这青年剑眉星目,一身锦缎长衫虽不显华贵,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气度。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泛着温润的光。
莫不是衙门里来的官爷?张大汉心里打了个突,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谷耙:"这位公子请讲。"
酆栎噙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指摩挲着玉佩,状似不经意问道:“在下初来乍到,听闻贵地有个别致的风俗,每年要祭邪神,还是用的人祭,不知每年选的人都是自愿献祭的么?还是说...”酆栎故意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寒意:“是强迫的?”
张大汉的脸霎时变得刷白,舌头也不利索起来:“公...公子慎言啊,我们村祭邪神由来已久,很多年了,都是自愿献祭,从未有强迫一说,不知公子从何处听来的乱嚼舌根的谣言。”
余大嫂知自己的丈夫人憨厚,不善言辞,忙停了手中的活过来帮衬:“这位公子,我夫君说的没错,都是自愿的。每年啊,朔望之夜前夕,村中的人就会将自家愿意祭祀的人名报给大祭司,再由她选出合适的人送过去。”
秦妙苏十分匪夷所思:“这些人不害怕么?”
“嗐,怕啥?大伙争先恐后抢着去呢,到那边去可是享福的,何苦待在这炼狱般的人间受罪呢?”
酆栎继续问道:“每年祭祀只选送一人?”
“没错,就一人,谁家被挑中了,邪神也会庇佑他的家人福气延绵,羡慕都来不及呢。”
他们说的与从祭司那得的消息一致,秦妙苏虽仍觉得古怪,可也信了当地确实只是正常的祭祀,只是信奉的神灵较别处怪异了些。
告别了张家人,她漫步在青石板道,足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走在她身边的酆栎同样缄默不语,问来问去,一无所获,难道失踪之事与祭祀真的无关?
看天色已完,秦妙苏想到之前他答应的,狡黠一笑:“侯爷,之前承诺的事,是不是要兑现了?”
酆栎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是,是,我没忘呢。”
“记得啊,我要住云城最好的客栈天香阁。”
“好...”
瞧着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秦妙苏险些绷不住笑意,眼波流转间暗自得意,这下可算是拿捏了他的软肋,有他出钱,可以省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呢。
正得意间,前方巷口忽地闪出个瘦削人影,形如枯竹,生了一对灰鼠般的眼睛,望人的时候透着贼光。
“几位是想打听祭祀的事?我可以带你们去户人家,正如你们所猜,这活人祭祀太过残忍,村里不是谁都愿意的,他家连着献祭了两人了,叫苦不迭。”
秦妙苏闻言一惊,看来这活人祭果然有蹊跷。
肃了神色,酆栎道:“这家人在哪?你又是谁?”
“小的姓黄,我和你们说的这家人就在前面不远处。”
秦妙苏心中疑云未散,却见那干瘦男子不过引着众人行出不到一里地,便蓦地收住脚步,指着路边一户人家道:“诸位,就是这里。”
酆栎对秦妙苏道:“我跟着他进去,你们在外等我便是。”
“嗯。”秦妙苏见他走在了男子的前面,刚及进屋,他身后的门就闭上了,而男子并未进去,反倒折返过来,拖着脚步一步步朝她和香巧逼近,那双灰鼠眼里泛着令人不适的幽光。
他拍拍手掌:“弟兄们,该你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