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救我……”
渐渐地,黄线彻底暗淡,‘伯林’也不再有所动,定格在空中。像是被风干的昆虫艺术品。猛地,一双手破开‘伯林’的皮囊,一个人从中钻出。
那是一个无脸黑影,与他十指相扣。说话的声音与他一模一样,暗中还带着一点点愉悦。
“亲爱的,作弊可不好。”
“亲爱的,你喜欢哪个玩具?嗯,蝴蝶吗,那我送你一个命运的齿轮好了,嘘……”
说罢,地面裂开一条巨口,黎洵被他丢入缝中。缝隙迅速合拢,白色丝线像是坚固的栅栏,将他们分隔。
“让这一滩浑水更加混乱吧。让那些觊觎我们的人陷入疯狂。”
“大家还在等着你呢~”
构筑地面的丝线合拢,他便沉入了“地下”。再次睁眼,四周是由镜面构筑成的镜像世界。天地颠倒,白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洁白大理石构筑的地面。
这是倒影空间,黎洵的倒影出现在了头顶那个镜面中。而在头顶镜面内世界的不远处,就是一闪关闭的门。那门就在黎洵倒影的面前,真实的他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黎洵捏着酸痛的手腕,目光落在头顶的镜面上,心中惊疑不定,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整合现有的信息。
——“伯林还有救。”
至于怎么救……他的的目光抓过头顶,或许答案就在这片镜子里。
他顺着尝试着做出相反的动作,让头顶镜面中的自己去开门。
门真的开了,头顶还传来了咔哒声。
“将离开这的方法藏镜子里,神奇的构想。”他掩下眸中诧色,仰着头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白色走道。这个世界实验室装修的挚爱。
黎洵挑眉,嫌弃的啧了一声,经过前几个梦,他对这样的装修都快PTSD了。
薅了把头发,甩掉心中纷乱的思绪,压下顾忌,小跑着探索起来。
【那枚虫卵是废品,根本无法作为实验用品,上面已经批准报废】
【斯……,X-101?代码这么靠前,确定废弃?】
【确认,和那堆之前领航号带回的残次品一并处理,避免开两次炉】
【收到,Leader】
X-101?那不是伯林以前的代号吗,报废又是什么意思。黎洵追随着头顶广播播报的位置,追到了实验室。无数实验员正在空间内来回走动,一堆堆干瘪的蛋状试验品正堆积在门边,他开门正好将蛋砸落。
“谁在那?!”
来不及思考,子弹便已经贯穿眉心,银白色的地瞬间被染红。
“啊,嗬斯!”黎洵捂住脑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袋和吃了一闷棍一样痛,眉眼更是像是被顿物击穿,灼烧感从前穴疼到后脑勺。
毫无准备地被子弹打穿脑袋的感觉可不好受,黎洵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颤巍巍地爬起身。头顶的那些人消失不见,他又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件房中。
一条巨大的裂痕贯穿镜面,黎洵捂着幻痛的一只眼,再次出发。
直觉告诉他,拯救伯林的方法一定和他们谈论的东西有关。在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每当镜中“伯林”被“处理”掉时,他身处的空间就会被腐蚀掉一小部分。
空间被腐蚀,他重归于房间,一切重新开始,周而复始。
他要改变伯林的命运!这是唯一的解法。被腐蚀的空间越来越多,无形的压迫感裹挟着他,体表的黏腻感愈发明显,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快点,快点,必须快点找到它。
——砰。
又是脑袋开瓢的声音。
这次是被守备室内的警卫发现了。
一切归零,重新来过。
——咔哒。
这次是被区域内巡逻的机器发现了,被拖到粉碎室处理了。
一切归零,重新来过。
——碰。
这次是被麻醉针麻了。
熟悉的剧情,又是乱开门惹的祸,两眼一黑倒地后被拖走处理掉了。
一切归零,重新来过。
一次次重来,一次次重来,从一开始的尖叫痛苦到麻痹,镜面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一遍遍用死亡来摸索镜中的世界。
死亡,爬起,死亡。一切都变成了身体本能的行动。
终于在经历过无数次痛苦后,他摸透了镜中世界的构造。这次,他赶在了所有人面前将‘虫卵’带走。空间还是重启了,这一次,‘伯林’又被发现了,在另一个角落。
又死一次,继续带着带走伯林奔走躲避报废的命运。
腐蚀没有减缓,无论他将伯林藏在哪,他们都会找到它,将它报废。究竟是哪儿出来问题?黎洵捧着手中的虫卵,毫无头绪。
他的眼角不停的渗血,右眼近乎失明。他不停揉搓右眼,试图抹去黏糊在睫毛上的血迹。却越搓越糊。他手上的血迹似乎刺激到了怀中的虫卵,它小小地跳动了一下。
黎洵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残次品、报废、不合格……”这些字眼组成在一起不就是!
原来真正的答案一直在他手中!
黎洵割开手腕,将鲜血浇灌在卵表,肉见可见地,卵迅速恢复了生机。并且呈现出破卵出鞘的状态。一条细长的,属于蝶系虫族的虹吸式口气从卵表破出,贴在他手腕,吸食血液。
黎洵很难受,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如果真的要说,那可能是被人套进塑料袋再被缓慢抽干空气的过程。
嗬……快呼吸不过来了……
还不能倒下……
他竭力□□摇摇欲坠的身体,全然不知晓侵蚀已经摸到了他眼前。
还差一步,它们就能将他吞噬,让他彻底迷失。
在最后一片净土即将磨灭的那一刻,伯林破卵而出。
同一时刻,现实世界的伯林突破蝶茧,一只色泽鲜艳,翅膀点缀有黄色澄澈眼瞳的蝶族冲向天空,煽动翅膀。巨量的看不见的蝶粉以极快的速度覆盖满整片空间。
——咻。
那些不起眼的黄色蝶粉瞬间自燃,刹那间,夹层明亮如白昼。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伯林引走时,蝶茧悄然风化消散,一个披散着中短长发,上半身精瘦赤|裸的少年从中走出,他抬起手,摆弄手中已经实体具象化的黄色丝线。
丝线的中段消失不见,只能大概确定末端扎在了蝶族的翅膀上。黎洵那张万年不变的木讷脸终于露出了别样的表情,他像是短暂的卸去了伪装,露出獠牙的野兽,又像是站在庭院内摆弄象棋的执旗手。
一双异瞳像是黑金分明的界限,将此地分割为泾渭分明的棋盘。从他身上延伸出的黑线扫过他腕口结痂的伤口,最终缠到了他撺紧的,黄线上。紧紧缠绕,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Checkm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