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晴好的天气,布料甩开时溅起的水珠在青砖上晕出一个个小圆点,张玉言把衣服挂上晾衣架。
张起灵坐在西厢房门口的台阶上修柜子,锤子敲的邦邦响。
“要我说也不必修。”张玉言晾完衣服站在旁边看,“眼看又要出门,下次回来不知何时,还是要朽坏的。”
“说不定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张玉言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她也在台阶上坐下,但离张起灵有段距离,他在上大漆,皮肤接触了容易过敏。
张起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屈指叩了叩还没上漆的柜门道:“柏木耐腐。”
拍门声响起,胖子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言妹子!来贵客了!”
两人不请自入,胖子自己打开院门,绕过影壁,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跟在他身后,墨镜推到发顶,手里拿着一个手提箱。
又是一个陌生的故人。张玉言起身去倒茶,见女人把手提箱搁在八仙桌上,打开后露出嵌在里头的一组柳叶刀:“送你的。”
张玉言并不伸手,只是好奇的看着女人。
“你可以叫我阿宁。”阿宁从箱子里拿出一柄刀递给张玉言,“要试试吗?”
她接过刀,拿在手里把玩,倒是莫名顺手。
“突然来打扰,你不会怪我吧?”阿宁笑起来颇有些风情。
“我正好需要见一些老朋友。”张玉言道。
阿宁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你的过去,但你可能失望了。我跟公司签了保密协议,和你的往事也都属于需要保密的范畴,我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
“我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我打算退出公司。”
张玉言和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在嗑南瓜子的胖子惊讶道:“为什么?不过你能想得开,也不错。”
阿宁盯着张玉言,目光深沉,缓缓道:“那天我们在蛇沼的神庙分开后,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没有张小姐的梦。”
"在蛇沼,我在瀑布边被鸡冠蛇咬穿了喉咙。我本来不信的,直到——"她说着解开衬衫领扣,雪白肌肤上赫然有道淡粉疤痕,“或许这是命运对我的示警。”
傍晚绿皮火车喷着白汽进站时,张玉言还在想阿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中国有句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一别再会恐怕无期,希望张小姐早日寻找到自己的终点。”
她真的有终点吗?自己连起点都寻不到——病历本上填的出生年月是假的,西厢房翻出的旧照片里藏着无数个“自己”。或许所谓的终点不过一个谎言,好让她永远在路上。
张玉言想,人生是不会有终点的,就像此刻火车注定要抵达杭州站,而月台上等待的不会是答案,只是下一段铁轨的起点。
硬卧车厢里飘着泡面与汗酸味。张玉言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后退,渐渐隐入夜中,玻璃上映出自己低垂的侧脸。
她有种感觉,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秘密的中心,但她对于秘密本身却一无所知。似乎所有人都在尽量避免她窥探这个秘密。
她叹了口气,抬头撞上张起灵沉静的目光。好在,这有个和她一样的“可怜人”,偶尔会让她觉得宽慰。
虽然这个“可怜人”并不是那么可怜,经常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他明明想起来一些东西却不会告诉她,问就是没有。
正好餐车路过,她买了点零食,坐在小餐桌旁吃吃喝喝。吃饱了有点困,便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