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张起灵的态度。他说话越少,她越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就像刚才那句“你很害怕吗”,简直鞭辟入里的切中了她的心理状态。她确实怕,怕自己永远找不回记忆,怕现在不过是接近真相前的虚假平静,更怕张起灵其实早就想起一切,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巨大、空白、荒芜的世界上。
她原以为张起灵会是她找回记忆的钥匙,但这么久以来,她几乎没有想起任何东西,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的对话,反而让她更痛苦。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想起来。
她曾经听人说过,记忆是确认自我存在的唯一坐标,记忆的消失等同于人格的湮灭。
光移影动,脚到了太阳下有些晒,她缩了缩腿。瞥见张起灵靠在树上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目光过来,也回望她,眼神淡的出尘。
她特别不喜欢这种眼神,也很看不惯。
张玉言长叹一口气,抬手扯了扯张起灵的脸颊,对方不闪不避。她问道:“你会害怕吗?”
“不会。”张起灵道。
“为什么?”张玉言问。
张起灵的目光掠过她,停在不远处被溪水冲散的野姜花瓣上。“没有原因。”
——当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已成为了一个人的生存坐标,遗忘反而成了慈悲。
装货,真是又想给他两拳的一天。张玉言就气笑了,然后给了张起灵一拳。
怕个锤子,张玉言心道,她记得有个朋友说过她不可捉摸,每时每刻的张玉言都是全新的张玉言,失忆而已,就当重新开始了。
她伸手一掬,撩起一团水直接忘张起灵身上打去,对方反应很快的抬手挡住脸,但没有用。
不等张起灵生气,她立马按住张起灵的手,以防张起灵还击:“起灵哥哥,我还真有点害怕呢,晚上你陪我睡吧。”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滚,张起灵愣了半秒,被按住手也没想反抗,他意识到张玉言突破了心理障碍,便点点头,淡淡道:“你想开了。”
“你点个锤子头!你跟我睡,颖颖睡哪?”张玉言松开张起灵,“你有没有读过《赤壁赋》?”
张起灵疑惑:“嗯?”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她刚起个头,远处忽然有人大叫着火了。
她看向那个方向,那是张起灵的吊脚楼所在的地方,顿时觉得不妙。
张起灵一下就从地上弹起来冲向着火的地方,张玉言连忙跟过去,到了地方只见吊脚楼里冒出了滚滚浓烟,火势极大,热浪冲天,根本没法靠近,一看就知道已经烧得没法救了。
高脚楼后面的山地也烧了起来,灌木丛一片焦黑,火还在往蔓延,村民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冲到山去扑火。
这火的源头似乎在山上,吊脚楼就在山脚边,于是受到了殃及。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煤油味,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张玉言心想这楼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了,那些人还要烧楼恐怕是故技重施“声东击西”,乘人集中在这里去阿贵家找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