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梦境影响了,越来越觉得她和张起灵之间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虽然交流少,却远比和吴邪更熟悉。这种熟悉度已经快赶上和她一直在现实生活中有接触的张应宁了。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陆宁也推开窗出来了,“为啥把我一个人丢在里面?”
“屋里五个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张玉言侧过头来看陆宁。
陆宁犹疑了一下,“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张玉言一头雾水。
陆宁小声道:“小夏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你还记得吗?”
“嗯哼。”张玉言想了想,“我还记得他叫林雪桥,和我小姨名字一样。”
“那你不知道林天是林天的艺名吗?他原名——哈哈哈!”陆宁还没说完就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被小夏踹了的前男友?”这下张玉言也哈哈大笑,她本来脑子就不清醒,这一激动更不清醒了,“那还在外面愣着干嘛,进去看笑话。”
陆宁貌似还很清醒:“你喝多了吧,等下给她惹急了有我俩好果子吃。”
陆宁又认真的分析道:“包厢里都是她的人,二比四,优势在她。我们打不过。”
“你才喝多了。”张玉言不客气的嘲笑,“你不会叫人?”
张玉言看了一眼街对面,那三人居然还没走。于是她掏出手机给张起灵打了个微信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她道:“快过来帮我打架。”
电话那头问:“你喝多了?”
“我就说你喝多了吧。”听见电话声音的陆宁在旁边帮腔。
张玉言感觉自己被两人针对了,恼怒道,“你别管。”然后挂了电话。
接着她就看见张起灵跟吴邪和胖子说了什么,然后穿过街道朝两人走来。
“哟,这帅哥该不是你叫来的。”随着张起灵走近,陆宁很流氓的吹了个口哨,“看着有点小白脸,行不行啊?”
“估计和小夏前任一五开。”张玉言道。
陆宁回忆了一下林天的片场表现,武戏都是自己上,见过脱了衣服有八块腹肌,虽然很不错,但除以五也不咋地,“有点弱吧。”
“确实。”张玉言点点头,“他一拳,林天会半死。等会让他下手别那么重。”
“这样的一五开吗?”陆宁感觉自己听不太懂,但人已经走到近前了,不好继续当面议论人家。
张起灵走到栏杆外停下,看见的是两个脸色通红的醉鬼在胡说八道。
他能确定这两人喝醉了是因为两人说话很含糊,他不太能听明白她们说了什么,但奇怪的是她们之间的交流毫无障碍。
张玉言忽然隔着栏杆揪住他的衣领,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只能听懂几个字,“……进去……看我眼色……”
(等下我们三个一起进去,里面有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不要打女人,也不要下手太重。看我眼色行事。)
另一个女人在旁边大笑,也说了一大串,一边说一边扯下张玉言的手。
(你干嘛?大街上对人动手动脚的,等会被狗仔拍了你就开心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借着酒劲耍流氓?)
这串话,张起灵听懂了,她在说张玉言不礼貌。
“没关系。”他道。然后翻过栏杆,就看到两人忽然又抱在一起大笑,有些无奈。
陆宁一边笑一边问张玉言,“这是哪来的男菩萨,随叫随到,还能随便摸。有没有资源了,给我介绍两个。”
“两个?”张玉言疑惑。
“那三个?”
“你想得美!”
张起灵听不懂,然后只听张玉言说了一个“走”字,很清晰,说完就扯着他往包厢里去。
拉开落地窗的玻璃门,张玉言先看见的是被夏雪盈叫来的两个小鲜肉一左一右的坐在夏雪盈身边陪酒,而林天不知怎么被挤到一边去了,整个人显得沉默且颓丧。
见林天朝她投来幽怨的眼神,张玉言有一瞬间的内疚,她看向夏雪盈:“夏导,你怎么冷落我这弟弟,专门叫来陪你的。”
夏雪盈还没说话,陆宁就接道,“你不懂,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然后两人一人一句唱起了新鸳鸯蝴蝶梦,唱的夏雪盈和两个小鲜肉都不笑了,只有这两个醉鬼在快乐。
夏雪盈想骂人,埋怨道:“我都说了不要劝酒,你看吧。”
“我错了。”林天果断认错,“不过我记得言姐酒量不止这么点。”
总算听到能完全听懂完全理解的话了,张起灵回答了林天的疑惑,“她之前还喝了,度数很高。”
“好啊,她之前出去好久不回来,就是去找你了是吧?”夏雪盈打量了一番张起灵,站起来对沉浸在新鸳鸯蝴蝶梦里不能自拔的张玉言耳语道:“死丫头,吃这么好。随便玩玩,还是认真的,介绍一下?”
“啊?玩什么?他吗?”张玉言又扯着张起灵的衣服,“他是张应宁的亲属,不能玩。”
夏雪盈没喝醉,听不懂。
陆宁也停下了演唱,往椅子上一瘫,嘲笑道,“你喝多了,说话都不清楚,我们夏导听不懂。”她又对夏雪盈道,“小言说这个男菩萨是张应宁的亲属,不能随便玩弄,不过他刚才说可以让小言随便耍流氓。”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还是没有人能听懂。
张玉言立马嘲笑了回去,“她也听不懂你说话。”
最后两人得出结论,她俩能听懂别人说话,别人却听不懂她俩说话,所以是其他人喝多了。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商量,一致决定今天就到这里。
“宁宁,你先带他们去门口打车,我去结账。”
张玉言见陆宁比了个OK的手势,就放心的离开包厢。而另外几人依旧没搞懂这两人在干什么,明明是两个醉鬼,却一副在照顾别人的态度。
张起灵一直跟在张玉言身后,见她走路挺稳,就没有去扶她,一路走到柜台见她掏出手机和服务员说话才知她是要结账。
但服务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上前和服务员说了包厢号,然后帮她扶正手机对准二维码付了款。
出店门之前,张玉言还知道裹上围巾,戴上帽子。两人走到街边时,两个小鲜肉已经上车走了,路边又停了一辆车,林天进了车里。
陆宁趴在车窗上和司机交代,说她这个朋友醉了,让司机务必送到地方。夏雪盈站在旁边显得很无奈,一模一样的事陆宁已经干了三遍了,虽然听不懂陆宁在说什么,但她已经看出来了,陆宁把他们当喝醉了,在交代司机照顾,简直倒反天罡。
送走林天,陆宁又招了一辆车,见张玉言来了,道:“你带着男菩萨先走吧,我送小夏回家。”
“那你们注意安全哦。”
随后两方道别,各自回家。
(九)
晨光在窗帘缝隙中透进一条金线,张玉言闭着眼睛把脸往枕头上埋,感觉到一阵热意。
枕头的质感不错,很滑。
半梦半醒间,她有些迷糊的想这酒店暖气开的太足了,下意识的反手就要把被子掀到一边。
指尖刚掀起被角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那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顺着她手腕内侧滑上来,将薄被重新掖到她肩头。
张玉言混沌的思绪突然清醒了——什么东西?有鬼?
她猛地睁眼,视线里是有些偏白的皮肤,是一个人的脖颈,正随着呼吸起伏。
而她整个人压在这人身上。
她触电般弹了起来,被子随着动作滑落。
她也看清了这个人是谁。
靠,张起灵。
张起灵也刚醒,见张玉言很茫然,主动解释道,“你昨天醉了。”
随着张起灵的提示,昨日醉酒的记忆慢慢从脑海中浮现——她先是和陆宁耍了一通酒疯,告别后带着张起灵回了酒店,然后她去洗了澡,让张起灵在床上躺好等她,洗完澡后她把人外套扒了,毛衣扯了,打底的内衫撕了……通通扒完,接着就太困了压着人睡着了。
张玉言发现自己左手还按在对方腰侧,指腹下是紧实的肌理,没忍住摸了两把才拿开手,从张起灵身上下来,掀开被子看了眼,他还穿着昨天的外裤。
于是她松了一口气。“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话一出口便发觉不对,张起灵并不像是缺钱的人。
“衣服。”张起灵简短的说了两个字,还指了指床下。
看见自己昨晚的暴行,张玉言倒吸一口凉气,床下是被扯坏的毛衣,还有看不出原形的衣服碎片,只有个夹克羽绒外套因为好脱不好扯幸免于难。
她连忙找手机,拨电话给小唐,“去买套男装给我拿过来。”
“啊?”电话那头的小唐大脑宕机了,但很有职业操守的问:“什么尺码?”
“额,身高180?均码?就这样,摸不准多买几套,我给你转钱。”张玉言给小唐转账。
这边才放下手机,那边门铃就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小唐订的房间在她隔壁,多半来敲门了。
她给张起灵使了个眼色,迅速穿鞋下床跑到客厅开门。
门外果然是垮着个脸的小唐,“言姐,听说你昨天把林哥叫去了,你该不会……”小唐左探右探,试图越过张玉言,看看她言姐搞的男人是哪个。
“不是。”张玉言微笑,“你赶紧去买衣服,今天还有排练。”
不是真搞了公司一哥就好。小唐松了口气,心想一哥一姐谈恋爱闹掰了对公司没好处,到时候公司肯定要找她这个小透明算账。
打发走小唐,张玉言见张起灵进了浴室洗漱,便翻找自己行李箱换上衣服。
排练还要试演出服,因此她没有穿太多,只穿了白色打底衫+肤色打底裤,外面套一个长度到脚踝的超长款厚羽绒服,等下穿脱都很方便。
她住的是个套间,外面还有个洗手间。她自觉的把卧室门带上去外边洗漱,洗漱完小唐也买好衣服送过来了,还买了一袋子早点。
“言姐,这附近没有大商场,我没买到毛衣,只买到了衬衫。”
张玉言打眼一瞅,是件黑色的衬衫,很商务。“行,你先回自己房间吃饭。我好了叫你。”
她提着衣服敲了敲卧室门,得到允许也没进去,把门开了一条缝,装衣服的手提袋从门缝塞进去,手上一轻就知道衣服被拿走了。
今天这情况着实尴尬,她隔着门道:“我等下就走,你要走的话记得去前台退下房。要是还想住就不用退,费用酒店会记我账上。还有昨天的事,你想要什么补偿……”
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哗啦一下打开了。张起灵正面无表情的扣衬衫扣子,头发还是湿的,“我们谈谈。”
张玉言表示只要张起灵不把事情闹大,都OK。但等下还有排练,时间上来不及,她让张起灵长话短说。
所以她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张起灵说话。
花了十分钟吃完早饭,张玉言收拾自己,写过程中张起灵也简短的说了一些两人的共同经历。
“我有个问题。”张玉言提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是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不等张起灵开口,她继续道,“从这方面来看,你们张家的族长,和我并不是同一个人。我们有各自独立的社会关系。”
“可是灵魂和记忆才是一个人的本质。”张起灵道。
“坦白的讲,记忆我是有想起一点点,但这不足以支撑我成为另一个人。”
“那不是另一人,那本就是你。”张起灵把张家的仪式说了一遍,张玉言惊呆了,这是张海客之前没有和她说过的。
她理了理思绪,缓了半天才听懂“2015年的张玉言受伤昏迷灵魂穿越到1900年以前,作为张家的张玉言走过了完整的一生,活了一百多岁,死于2005年,然后又穿越回来”。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张起灵神情略有落寞,说完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等等。”张玉言叫了一声,见对方顿住看她,顿时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心想走就走,干嘛要叫住。但不好出尔反尔,况且张起灵说的一些事补充了她零零碎碎的梦境,确实引起了自己的兴趣,她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我要先去排练,我们晚上约。”
快凌晨才结束排练,两人约了去吃烧烤,聊了个通宵。在弄明白张起灵的诉求只是和她保持朋友关系后,张玉言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难以适应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割裂感,随着梦境愈发的真实,这种割裂感也就更为严重。
早上提出“什么是人”的问题并不是单纯的为难张起灵,而是她自己也深深陷入这个困扰中。
有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会想,她是谁呢?是年轻的皮囊下藏了一道苍老的灵魂吗?
张玉言叹气,借酒浇愁,“你喝吗?”
张起灵摇摇头。
张玉言才不管那么多,硬是给张起灵塞了罐啤酒,叫他陪自己一起喝,“你在追我,懂吗?笨蛋。”
“是吗?”张起灵拿着啤酒,很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