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石继续招认:“老爷平时嫌俺们干活毛燥,看见灰尘就打骂人。俺从张婆婆那里偷了半包砒霜,砒霜是红色的,下到茶水里俺怕老爷眼尖看到。”
“晚上俺听管家说老爷得了一坛上好的黄酒明天用来宴客,一听叫‘榴花红’,俺就有了主意。”
榴花红酒鲜甜醇厚,浓郁醇香,色泽如名字一样呈红色,清亮透明。
管家上了公堂,没敢四处张望立刻跪下磕头:“大老爷,老奴冤枉,实在不知大石有杀心啊!”
“榴花红一坛五斤实在难得,老爷有些舍不得,但素来好面子,便吩咐老奴准备几个二两的青瓷小酒瓶,酒到三巡的时候再上。”
“老奴头天交代高德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宴客那天,大石过来帮忙,老奴当时忙着上热菜没想太多,酒就让他端了过去。”
由于官员的宅邸不大,人来人往,李大石下药的经过也被女使看到。
至于她为何没阻止,女使说李大石家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情,当时没多想,事后回想这才后背发凉。
宴席上的几位宾客,也证实韩县丞,确实喝了小酒瓶中的酒。
严老爷作揖见礼接着道:“回大人,我们几人最先喝的是陶然居的美酒。酒到三巡,韩县丞叫人上了榴花红,说是窖藏五十年的好酒,绝对够味。”
杨老爷也说道:“韩县丞好酒懂酒,他的舌头出了名的挑剔,我们自然相信。”
主审大人敏锐地抓住字眼:“你是说他的舌头灵敏?”
“对,我们一起喝酒的人都知道,他的舌头堪比酿酒人,可以分辨酒中细微的差别。”
“当时为了怕窜味,专门换了新酒盅。”
也就是说,但凡酒里有任何不对,他都能尝出来,所以高德偷喝小酒瓶中剩酒的事情也就合理了。
毒药就那几种,刘自止能想到这里,主审官自然也能想到。
“砒霜味道苦涩,喝酒时你们可有发现他有何异常?”
众宾客开始纷纷回忆,严老爷此时脑中画面突然一闪:“大人,还真有!我当时喝了一口便说不愧是价值百金的名酒,韩县丞当时表情有些难看,虽然马上恢复过来,后来也不再热情劝酒。”
“对,对!”众宾客的记忆也似乎回来了,开始附和。
刘自止想韩县丞怕是尝出酒的味道不对,以为自己买到假酒,被骗了一百两银子。
当被问道韩县丞喝了多少酒时,有人说一酒盅,有人说两酒盅。
一酒盅盛酒半两,二两的小酒瓶也就是四酒盅。
“小人头一回见价钱如此贵的酒,见桌上的小酒瓶还有一半剩酒一时贪心,偷偷拿走了。”
高德虽已解毒,但面色苍白、浑身乏力显然内腑的损伤不是一天两天便能恢复。
高德说道,“对了,小人记得当时老爷的酒盅也没被喝完!”
各位主审官大人瞬间提起神,这是案宗上没有的线索,“你确定酒盅中还有剩酒?”
“确定。当时心疼钱,小人非常留心。刚想拿起来喝,听见张婆婆的声音,就赶紧跑了。”
安仁堂的沈大夫也就是替高德解毒的大夫,他证实高德毒发时间大约两个时辰,彻底死亡应该要一天左右。
仵作再次验尸也确定死者身上无重大疾病,确实死于砒霜之毒,身上的淤青也是毒发从床上摔下来所致。
刘自止也跟着思考,也就是说韩县丞喝的毒酒没有高德多,为何毒发时间比高德早一小时,伤害也更强呢?
这下更证实刑部之前的疑惑有道理。
提审还在继续,刘自止暂时放过这个疑点。
“贱妾见老爷红着眼,走路不稳,便知他醉了。”韩县丞家的小妾秋娘尤带着几分惊恐,“贱妾端了一碗醒酒汤,见老爷喝了,就出屋了!”
主审官不放过秋娘脸上任何表情:“仵作今日验尸解刨后发现韩县丞体内砒霜量多不符,宴后也只喝过醒酒汤。李大石承认自己拿了半包砒霜,醒酒汤全程只经过你手,你怎么看?”
秋娘闻言表情瞬间大变,开始不断磕头:“大老爷明察,贱妾没有下毒!贱妾为妾期限还有几日便到了,实在犯不上杀人!”
刘自止不置可否,他其实也怀疑有人二次下毒,不过砒霜不是立即生效,有心算无心,碗筷连带着证据也早已洗刷干净。
接着是韩夫人,刘自止注意到她的面部神情看似凝重,脚步却有些轻快,对于韩县丞的死亡倒是乐见其成。
他知道韩县丞此人好酒,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偏偏喜欢撒酒疯,家中女眷和孩子没少挨打。
但从宾客口中评价这人豪爽,从未有过醉后打人这回事。
只能说他酒后还有基本判断能力,大人不过是另一种恃强凌弱罢了!
“日子总是要过的,孩子长大了就好了!”韩夫人话不多,对于被家暴也不想多提。
刘自止忽然想到卷宗上韩夫人的大儿子上个月正好加冠,而韩县丞也恰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