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剑载着狂飙的时候关云铮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
不知道这边的动静有没有引起蒲飞鸢的注意,她只听见自己飞出去的一瞬间楚悯紧张的一声“云崽”,接着耳边就只剩下风声了。
几年学医生涯让她对待人生的态度逐渐乐观,具体表现为现在大难临头的时刻,她却在脑子里思考Arresto Momentum这种减缓下落速度的咒语,在她这样急速飞行的时候能不能管用。
还没等她发挥“人生乱套我睡觉”的精神,一股力道拽住了脚下的木剑,她反应不及,理所当然地被惯性甩飞出去——
在即将脸着地的一瞬间又被一阵风托了一把,双脚在地上蹬了几下,站稳了。
是谁?
关云铮站定脚步环视,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看着很眼生的地方。
没想到蒲飞鸢今天刚问她有没有去过归墟其他地方,很快就以这种方式到了,甚至还落在了疑似内院的地方,周围有个和苍生道院子十分相似的连廊。
要不还是悄悄溜走吧,就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能回去……
“刚学会引气入体?”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关云铮转身,对上视线后愣住了。
这好像是……她在“月儿”的刀中记忆里,见过的那位,她师父和“月儿”共同的师兄?年纪比那时见到的老了一些,蓄起了胡子,五官的变化似乎不大。再加上当时他总是只来看一眼“月儿”就走,行为诡异,实在很难不对他印象深刻。
对面的人看她半晌不回话,皱眉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关云铮回神,低头行礼:“苍生道弟子。”
那人没立即回应,关云铮行完礼抬头时,才听见他冷哼一声:“苍生道。”
?
苍生道招你惹你了?
我师父不还是你师弟吗?你俩有什么龃龉可不要波及我。
关云铮正在心里蛐蛐着,发现这人似乎不打算再和她说话,转身要走。
她只好追上去两步:“先生,我的剑……”
你要走也把剑还我啊。
谁料一靠近,那人忽然停住脚步,面色似乎变得更不好看了:“你跟我过来。”
?能不能不过去。
关云铮心里嘀咕着,硬着头皮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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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场上,楚悯从木剑上跳下来,急着迈步,险些把自己绊一跤,刚要摔倒,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她架住了:“别急。”
蒲飞鸢看了眼关云铮离开的方向,安抚楚悯:“都在归墟,不会出什么事。”
楚悯收好木剑,皱着眉头:“会摔伤。”
蒲飞鸢挑眉:“不见得,你再看看?”
楚悯刚听到这句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蒲飞鸢话里的意思,往那个方向犹疑不定地看了一会儿后,又转回头不太确定地看向她。
蒲飞鸢老神在在的:“练剑吧,我接着你。”
楚悯催动灵气的动作一顿。
“还是怕?”蒲飞鸢失笑,“让剑停低点试试?”
楚悯操控着剑停得低了些,这次跟关云铮方才悬停的高度差不多,跳上剑时也很稳,但到了念剑诀让剑行动起来的时候,又露出十分明显的犹豫神情。
蒲飞鸢抱臂在旁边看着,神色有些意外。
“以前从剑上摔下来过?”她看楚悯一动不敢动的样子,还是开口问道。
楚悯脸绷得很紧,坦诚道:“未曾,只是害怕。”
蒲飞鸢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你先试试念剑诀,我在这陪着你。”
楚悯轻吐一口气,在剑上试着放松自己绷直的双腿,低声念起剑诀。
木剑在她脚下微微颤动,随即响应剑诀,以一种相对和缓的速度飞出去了一些。
“这不是学得挺好的?”蒲飞鸢一边跟着楚悯飞的轨迹走,一边点评道。
楚悯似乎正打算回答些什么,视线还没移开,脚下的剑已经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足以把上面站着的人狠狠地甩下来。
楚悯来不及发出惊呼,底下站着的蒲飞鸢已经变了脸色,在楚悯摔下来的一瞬间上前一步,把人接进怀里。
蒲飞鸢把楚悯放下,让她在原地站稳,随即看向正在各自练剑的其他学生,眉头皱得很紧。
好在方才的速度不快,楚悯还没来得及腿软,因此冷静问道:“是其他人练剑失误了吧?”
蒲飞鸢收回目光,面色已经变成直白的不虞:“最好是失误。”她低头看向楚悯,“是不是有个混小子总欺负你?”
楚悯倒没想到赵乾达身上去,平时这厮虽然经常上前来挑衅,但是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害。
她不太爱说话,常常是赵乾达噼里啪啦说了好些话,她才慢吞吞地问上一句“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先生说你符咒学得很差”这类的话。可能是她说的话每次都太过会心一击,所以赵乾达始终对于挑衅她这件事乐此不疲,像是执着于要在言语上找回几分面子一般。
但也就停留在言语挑衅的程度了,借他几分胆子估计都不敢真的对她动手。
楚悯没往那边看,神色平静地捡起掉落在地的木剑,顺带回答蒲飞鸢方才的问题:“人总不至于落到和狗计较的地步。”
蒲飞鸢一愣,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楚悯对着她弯弯眼睛,继续去练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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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感觉师父的师兄脾气有点太坏了,跟掌门简直是两个极端,跟师妹“月儿”差距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可能一个师门出这一个脾气坏的就够了吧,她暗自腹诽。
“你受伤了?”走在前面的坏脾气大叔,不是,坏脾气师伯冷不丁来了句。
关云铮下意识想回“没受伤”,转念一想之前手腕上好像确实有点破皮,于是又临时改口道:“一点皮外伤。”
那人又冷哼一声:“用的什么药?”
关云铮心说我一睁眼痕迹都没了,我上哪儿知道去。
他终于走到了地方,在一鼎炉子旁边坐下:“你师父没告诉你,是我的药?”
关云铮站旁边,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师父没说。”
那人追问:“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关云铮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说实话,最终还是觉得不做隐瞒为好,老实道:“弟子……见过您,但不知道您的姓名。”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了,坐着的人皱眉:“你在何处见过我?”
反正师父和掌门应该都知道她接触过那把刀里的记忆了,这位也是师父师门的,告诉他应该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