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相爷望我如何?”晏安憋红了脸。
“东南海寇又死灰复燃了,晏将军要是哪天时机正好,砍了贼首送至上京,我倒想看看那些贼子长个什么样。”
宁怀沙慢饮了口酒。
当年卫含章砍那伪王砍的太迅速,他到的晚了点,没赶上看那精彩场景,颇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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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营
周浵拆了俞寒递来的信筒,只想骂人。
是,皇帝猜忌手握重兵的臣子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派人来督察督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总不能仗着自家侯爷少时跟皇帝的交情好,就想免俗吧。
但是,姓卫的混账东西仗着上回敲打过一遍鞑子,那起子人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便自己摸去吴国绘制舆图去了。
至今三月有余,最近更是音讯全无,一个字儿也没带过回来,他悄悄派出去找寻他踪迹的人也没摸着卫含章的影儿。
凭那家伙的命硬程度,周浵倒不担心他遭逢不测。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宁相即将来“慰问”卫侯,但卫含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鬼混。
他这么个副将狐假虎威地帮忙统管了整个西北军营这么些时候,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再假扮卫侯不成?这叫人事儿吗,真他娘......
没办法,卫侯该找还得找,而且还得悄悄找。
同时周浵封锁了整个西北的消息,严格排查往来之人,以防有不轨之人察觉到嫖姚侯竟然擅离职守,不在西北军中。
虽然之前西北的防务也极尽严格,但是有人要来查和没人管还是很有区别。
绿意尽皆于无,黄沙灰土,枯草衰杨。
卫含章知道这是到越国西北地界了。
擅离职守,隐秘出行,自然过路之时不能大张旗鼓。
沿途小村小镇可闯,城池可绕,毕竟是自家的,卫含章很是手下留情,没像过吴国城关一样手段百出,能不去祸害的,便收敛着没去祸害。
就是庸关有些麻烦。
吴越芥蒂颇深,两国近无往来,便是卫侯想摸去吴地,都没有弄到份仿真度高点的路引和身份文牒。但越国的很好办,真真假假的他都有,就是真的不敢用,也没带在身上。假的呢,用不了了。
路引一个月的期限,现在大概都过期两轮多。
但卫含章还真不觉得一个庸关就能把他拦住,越国西北地防鞑子、吴人甚多,排查严密,但那吴地不也一样严查往来越人、南蛮吗。
不熟的地方他都能摸进摸出,更别说在自家地皮上。
他将随身包裹解开,里面全是叠整的衣饰和一些瓶瓶罐罐、油纸包裹等物,没个正经东西。
卫含章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了些脂膏状东西,在手上的刀茧处抹上,又从另一个瓶中抽出张皮状物,沿着手上纹路贴上去,随后稍用些脂粉将些微色差掩去。
那两只手瞬间就成了双略有粗糙但一看还是不事农桑、不动兵武之人才有的皮相。
同样的,卫含章轻车熟路的也给自己换了张脸。然后,按了按肩上的骨头,那原本平直板正的两肩就顺着骨架走势发生了变化,塌肩耸脑,一脸倒霉相,配置他身上不干不净的衣袍,典型不走运的落单行脚商。
出奇的地方就是个头有些高,于是卫含章瞥了下嘴,又动身上的几处骨头,让自己矮了两寸下去。
“小美人儿,来,包裹给你。”卫含章重新将包裹团好后,对一旁的鹰隼道。
那只站着都有三尺来高的鹰隼,异常乖巧,歪着头看卫含章大变活人,听到“爱称”后,十分通人性的就把包裹叼了起来。
卫含章摸了把它的头,“玩去吧,一会儿叫你。”
鹰隼振翅腾空,卫大侯爷从小道中坦荡地上了官道,混进走向庸关的队伍。
今日队伍行进的格外缓慢,当地的乡户农夫都一律查验户籍文书,同本人仔细比对,还一样一样验看完挑担之物后才允准通行。
对于商旅之人就更加严苛。
卫含章站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看到不少文牒、路引、过所齐全的商夫都未被允准过关,挂着跟他一样的,活脱脱的倒霉相往回走。
于是他顺手拦住了一位,用京都腔调问道,“诶,大兄弟,你这是?”
“唉,甭提了,现在要商贩要过关还要有货贿玺节、做保文书才行,兄弟你没有的话还是赶快去衙门补吧。”
“说是身份纯良、文牒齐全就可以了。唉,虽说不用花银子,就是浪费时间啊。这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不是说卫侯治下不为难百姓的么。”
“等等,那些兵爷们不会是在查奸细吧?”
“神仙菩萨啊,说不定是又要打仗了。卫侯保佑,卫侯保佑,可千万让我顺利过关,顺利卖完这批货。卫侯保佑,回头给您老人家烧香!”
这人一句接一句,絮叨了一大通,同时夹杂着各色的抱怨和祈求。
卫含章听了个大概意思后,明白自己这套行头还是过于简陋,多半是过不了关了。
同时真心地希望他还是多求求神仙菩萨,那些或许更靠谱点,毕竟照这情况,卫侯他可能自己也都进不去。
而且他也收不到香火不是吗?
但卫含章还是做全样子,在连问了几人,听了他们的苦水抱怨,也附和着道着世道难过,一年不如一年。这不,自己刚被贼人抢了货物,现在又连城关都难入了。
货物就是行商人家的命根子,那些打算回去补办文书的人瞬间就觉得也自己也没那么惨了,纷纷安慰起了他。
有个行脚商还给他出主意,说卫侯管这样的事。在哪里遇到的贼人,报了官说不定能追回来。
为佐证他不是在纯粹安慰人,还慷慨激昂地举例论证,说有一次他行商时遇到沙匪,还以为会人财两空,结果遇到了沿路巡查的西北军。
那人说到此处,好像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还积压着几车货物,朗声笑着,“哈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那天刚好卫侯他老人家也在。”
“哎呀,那是,那些沙匪们可怜啊,鸡飞蛋打,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连着被叫“老人家”,觉得自己尚属青壮的卫含章打量了下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不知是哪次他砍沙匪时顺手救下的人,被人记挂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