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萨迪克那不经打的样子,可见草原的壮士们不是很满意这一出血祭军旗。
不过也不能说萨迪克这番垂死挣扎全无效果,至少狠狠的恶心了西北军一把,还将一怨魂彻底留在这春意难至之处。
让人至死没见到近在咫尺的王师。
“将军,那小孩儿怎么办?”
问题摊在这儿,恶心过后还是得要个决断。将军肩上能跑马,这种时候主意还得卫含章来拿,毕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周浵自认他是抗不下来的。
嗯,对,还有更糟心的。
那小孩儿,先见了亲爹砍亲娘,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卫含章又砍了他亲爹。
难怪要暗中偷袭,发疯的连死都不怕。
“那位姑娘的仙躯呢?”
已为人妇者叫姑娘不合宜,但“夫人”是对他人之妻的尊称。卫某人自高自大,自认为萨迪克的一厢情愿,做不得数。
“将军,尸体太多了,暂时还没找到。”
卫含章掀起眼帘,冷冷地看着他,脸颊上的肌肉紧绷,像要脱口骂娘。
人就在西北军的眼皮子底下,为何丢了人各关卡无有汇报?知己知彼,为何无人知晓那萨迪克有一侧妃是越人?精兵悍马,为何连一具尸骨都找不到?
但卫含章终究没有骂谁,只是声线略冷,“继续找。至于这小孩儿,做个样子,让人拖下去,对外宣称其偷袭主将,已当场格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萨迪克的其余妻妾儿女核实身份,一并交由宁相押解归京。”
决断已出,卫侯要抹去这小孩的身份,隐去他的父母。等同于,掩盖去西北军守关不利,使得治下百姓无端丧命于人的过错。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
但是越国没有涵养君子的风水,西北军能护佑大越安全的绝对权威,也不容有疑。就像卫含章告诉他手低下的兵士出刀快且狠的秘诀就是,听令行事,无问善恶。
他为捍卫西北军或者“卫侯”这个在越国百姓心中就等同于安全的标识,也不惜掩埋些事实真相。
不说全然没有愧疚,但卫含章没有后悔过如此行事。
要哪天这些事暴露于人前,要给他算一场总账,那他也受着便是。饮鸩止渴,总要先保全了眼前才能思虑将来。
所以,当卫含章的余光扫到宁怀沙的影子时,脸上乍现的不是愧疚之色,而是就立于原地,没什么表情。
两人之间的那道弦再次紧绷,一个不慎,不是连线彻底断裂,就是要去解开两人阔别已久后,各自带上的面具。使得不复当年的全非面目,展露于阳光之下。
而不敢在日头下展开的东西,总是丑陋不堪。
何为隐晦,美好光明之物需要隐藏吗?
宁怀沙一早醒来,发觉卫含章已经和先行队伍出发,他只好跟着人,随后而去。
只是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他到的不怎么是时候。
处于危崖边的凶兽,不可能会向人示弱。
宁怀沙来这儿的本意,也不是要卫含章卖他好,或者去抓那人的把柄、触那人的逆鳞。
“哥,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回答不算完美。
但宁怀沙认为自己必得开口就明明确确告诉卫含章,自己站在他那一边,有绝对的诚意。
自己到此处,持的身份不是皇帝派下来的钦差,不是昭定帝的说客,不是宁相,甚至于不是宁怀沙。而就是他卫含章的弟弟而已。会和他的部下一样迷信且盲从,不论是非善恶,无条件听他吩咐。
卫含章低头神色缓和了点,“不必,等他们找到那位姑娘的尸骨,我们带回她家乡送她入土为安。”
卫侯很好讲话,只要一个明晰的态度,甚至不用宁怀沙真正手上沾染上点什么。
“那,那小孩儿,哥打算怎么办?”
宁怀沙开口问这个,便是不介意真搅和进来。丢失个出关了的姑娘,对卫含章本人来说,除了声誉有损外,实质上要中伤到他,很难。但要私自藏匿草原部族王的孩子,意味就大不同了。
“找户人家养着。”
卫含章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的,就把这种,私藏草原王子的话,正大光明地说出了口。
宁怀沙发觉他哥有些时候是真嚣张的厉害,“这孩子性野,普通人家应该很难看管得住。”
“我先找找,如果没有合适的,带身边养着好了。反正看起来年纪尚小,记不了几天仇。”
不是说让那小孩儿就着萨迪克庶子的身份去上京城就活不下去,相反,昭定帝为表示对草原部族的笼络之情,可能还会拨款好生养着。但也就只能保衣食富足,想要有别的作为,近乎不可能。
再者,更重要的是,那位姑娘莫约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打上鞑子的烙印。
她既然在生前未等到王师,那身后,卫含章愿意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稍做弥补。
但这话一下子就触动了宁怀沙的神经,当年卫含章见他过的不好,就大方的将自己接进了侯府。
从此,不管怎样,宁怀沙都相信自己会是对于卫含章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要再养个小孩儿,铁定冲淡这份特殊意义。
更别说,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想归到卫含章的名下,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