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军主将都要回京述职,约莫是皇帝要向兵权下手,那就还有卫含章顶在前面,而他李家向来安分乖顺,不是祸迫眉睫。
而要只是但给他发了这调令,可能就真的是危在旦夕。
“将军切莫妄自菲薄,贵妃娘娘先时还夸赞过您寻的道人颇得陛下之意呢。陛下挂念着边地之将,才请诸位将军回京一叙。”李愚十分上道,一应招待都相当不错,王显自然也很给他面子。
李大将军哈哈而笑,与王显互相恭维,使席面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宴散之后李昌见其父在送走诸宾之后,又落于座中,面有郁色,很是不解。
“父亲,您可是在忧心这调兵令?”
李愚看了他一眼,内心更加忧愁,“我是在忧心卫侯。”
“啊?卫侯有何可忧?”李昌显然不明白这事和卫侯有什关系,“难不成是卫侯建言的调兵令?卫侯疯了?”
这年头还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货?
李愚拧着眉毛看向这个傻儿子,要不是刚才跟他同坐于一场,李愚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你怎生蠢成这样?还有,谁给你的胆子在背后说卫侯的不是的?真是不知所谓!”
虽仍然不知李愚为何而忧,但李昌识相地赶紧闭嘴。
见着儿子这不省事的模样,李愚真是有口难言。
一面他心知自己有今日之就,李家是一部分原因,卫含章当年的举荐也是一部分原因。他不是不知感恩,而是他实在是能为卫侯做的有限,而且同为高阶武将,过分亲近亦非善事。同时,东南面近些年被他给经营成这副模样,卫含章内心未必还愿意接纳于他。
而另一面,卫含章的年岁跟李昌相仿,他没道理在儿子面前对个小子露怯。
这番回京,调军令等不是他最忧心的,同罗衡所想一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三军之中,西北骑兵作战,迅疾著称。此为卫含章一贯之风,行疾兵,打风雷之战,是刻在他骨血里了的事。若要遣兵之前同人策划,草拟调令,李愚相信,那人不会不闹。
所以这事实在不必他来操心,但是如何应付过去卫含章是个问题。
东南不平,哪怕昭定帝不苛责他,或许卫侯都不会给他好看啊。
而他这番回京,不仅要就东南近年来海寇连年不断之事向昭定帝和卫侯给个说法,也怕因为调兵令的事,卫侯要是闹大了,触犯皇帝的霉头,被削权查办的话,日后军中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同时,自己虽然不是卫侯之人,但到底受其举荐,说不定李家也会受些牵连。
......
过程曲折了些,但明面上越国三军主将倒也俱乖顺的开始返京。
更不必说曲折是派出宣旨的人的,而昭定帝只见皇令一下,管他是西北的狼、东北的虎,还是东南的地头蛇,便也是要夹尾巴来京,犹有一种太阳初出光赫赫,逐退群星与残月之感。
政令通顺,还有美人在侧,群臣都能感觉到上面那位的心情明媚不少,于是众人渐渐从先前大清洗的阴霾中喘过气来。
昭定帝拟赛罕公主的封号为敬,有警示图发部的意思在里面。
希望草原部族谨记教训,谦卑恭敬,知道谁才是天王老子。
但公主年少娇美、天真活泼,到了皇宫也不摆被逼救国那要死不活的一套,不说东家长西家短,不为草原伸冤,也不说卫侯残暴,该吃吃、该睡睡,不想竟入了越皇的眼。
诸将都还未返京,昭定帝就改封号“敬”为“明”,加封贵妃。
同宫中的怡贵妃晏氏平起平坐。
君上心情好,群臣的日子亦好过起来,宁相府的那三奸佞却反而开始愁肠百结,不知是闲的发慌还是憋着什么坏。
莫则声剥着葡萄,百无聊赖,“诶,不咎,听说陛下前脚才把那什么碗封成了贵妃,后脚就接到了卫侯遇刺的消息?”
“是塞罕公主”,白七在旁边埋头整理着文书,还不耽误地摆出个鄙夷的表情。
“嗯,这卫侯不懂事。”宁怀沙单手转着纸扇。
离开西北之后,系统重获自由,宁怀沙又不怎么关它小黑屋了。
“这能关卫侯什么事儿?”莫则声来了兴趣,恹恹的眼里遽然焕发神采,“哦,哦!我懂我懂,洞房花烛、良辰美景,他却要拖陛下起来干活。”
“是煞风景。”
白七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熬什么风景?有事不该报吗?就是时间寸了点。”
莫则声随口应着,对当朝天子的私事极不尊重,将本就不多的脑子分了大半在如何能不断皮地剥出个圆润的葡萄上。
“明贵妃家的地儿是卫侯打的,明贵妃家的下属是卫侯砍的,明贵妃是卫侯掳的,你说煞什么风景?”白七的眉头皱得更深。
别人家的花好月圆,他却要去泼上一层血色淋淋。
“不是卫侯掳的吧?人家不是主动和亲的吗?”
这一套三连小小地震惊了番莫则声,让他暂时停下了这项浩大的“艺术工程”。
宁怀沙为避免内部打起来,开口道,“嗯,是这样的,但差别不大。主要是天威不可拂,唉,这卫侯既未受伤何必上报?”
“就是就是。”莫则声继续剥葡萄。
保有政治敏感度的白七,瞬间眸中光亮一闪,他搁下手上的文书,“不咎,此间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