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
相似的召将归京,将遣派文官同守边之将共同决策用兵的旨意传到了东北军营中。
同样是宣诵圣旨,同样是首领太监的亲亲徒弟,王贵和王福可算是同病相怜。
王福被单独留下喝了茶,而孟峥看王贵的眼神好似要杀他全家,连带着要将过世老祖宗从地底掘出来鞭尸的那种。
好在孟峥身边的军师罗衡拉了他一把,那人才硬生生地把气憋回去,虽然还是板着张臭脸来领旨谢恩,但好歹不是血溅当场。
递交完圣旨的王贵,识趣地抹着冷汗走时还在心头感慨,也不知他那去西北的兄弟如何。那位侯爷可是一路圣宠到如今,没怎么受过闲气的,唉,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中军帐中,孟峥将圣旨一把扔到帅案上,牙磨的“哐呲哐呲”响,“老子不干了,这闲气谁乐意受谁来!”
紧随其后的罗衡赶忙让周围的人都退下。
东北天寒,此时已然万里冰封,中军帐的毛毡厚实,炉火也烧的旺,但帐中亦彻骨冻人,水久烧不热。
孟峥灌了口和着冰碴子的水,“我,他娘的,老子拿着打发叫花子的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着将兄弟们脑袋别在腰上的活!”他们那些上京城的大爷们还以为他特么是坐在金疙瘩上当土皇帝吗?
一个个的,也不来看看这儿的冰河雪潭,滩涂恶林。
罗衡抚了抚他的后背,“将军,陛下此举首当其中的不是我们。”
昭定帝要向三军下手,确实姑且动不到东北军头上。
孟峥那话虽然粗鄙难听,但很有道理。
东北这块地儿,是北面卫护上京的第一道屏障,但其也实在荒僻,加之每到冬日冷到吐气成冰,当之无愧的穷乡僻壤,谁人会惦念呢?
卫含章就是个骨头硬的了,当年在这儿,不也是被冻的七荤八素、高烧连夜么,要不是孟老将军贡献了他压箱底儿的老山参,他现在怕是早投胎转世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家都是没饭吃,但东北军到底不如雪奴光的彻底,所以也没人家愿意以命博饭,彪悍异常。
就是那些雪奴不成气候,连个敢称王的都没有,费半天劲砍了不少人,换来的军功赏赐连碗底都填不平。
因此,但凡有点出路的,都不想在这儿呆,偏生军费还是送完西北军的,赏了东南军的,剩下三两钱才来打发东北军。
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军马能支棱着打打雪奴已然是奇迹,哪儿威胁得了皇权呢?
就是这漫天风雪有些消磨人的忠君爱国之意。
“难道卫帅还会被动不成?哪天卫帅都过活不下去了,你我也别想有命活了!”
孟峥心中那口气,实在难消。
不是接受不了回京述职,而是受不了以后但凡出兵还要向个人请封调兵令。
没那劳什子玩意儿的时候,他们打雪奴都近乎是赔本买卖。这遭一来,好了,亏本的生意还要看人脸色。
也怪孟家的先祖没什么眼光,挑了东北这块地儿,又经过几代,才在孟老将军那儿混出点头,现在越国将才凋敝,孟峥子承父志硬着头皮将这饭碗接了过来。
但这会儿嘴上痛快了也就算了,他也不能真撒手不干,否则那姓卫的可能一点当年的战友情都不会顾,撵到东北来,都要他好看。
“将军,正是此理。这么多年您看着雪奴,卫帅赶着鞑子,就那姓李的连点残余海寇都清理不干净,谁先倒霉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咱没必要去触那霉头不是?”
“而且旨意上是说朝中商议或将遣派人来,就究竟派不派,派谁,调兵令如何执行,这都还是未知之数。”
“将军,四境的军情,卫帅比你我有数。真不利于国之弊政,卫帅会出面的。”
罗衡见着孟峥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气是顺下来不少,于是继续说着好话顺便夹带分析利弊。
“这归京……”
“寿礼山人已备下,将军就当是回京祝趟寿,松快几天的,切记万不可急躁。到了京师,将军可以看看卫帅是怎么行事的,亲近亲近武将亦无妨,但不可妄动。你我不同于卫侯,没必要也不能够搅进局势中去。”
卫含章受着圣宠又握有虎符,加之从军十余载三军流转过,积威甚重,想要跟上京的名利场半点不沾边是不可能的。
但孟峥就犯不着去,东北军这穷鬼小可怜儿,人家见着了都恨不得绕远点儿走,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去沾惹那些是是非非。
“多谢先生。”
“将军安心去吧,东北山人和诸位弟兄会守好的。”
东南
王显的待遇比之那两位就好上不知几许。
李愚恭顺地接了旨,还摆宴做请。
酒酣之时,李愚随意问着王显,“陛下召末将回京是顺带的吧?”
“将军这是哪儿的话?”
“此番海寇未平,末将虽心念于陛下万寿之日,但实不敢擅动擅离,怎料得了陛下的旨意。末将心中既万分欣喜于归京面圣,又惶恐防务不利,辜负陛下的信任。”李愚面色泛红,又目光诚恳,“所以,犹想是否为陛下顾念卫侯,我等只是添头之物。”
昭定帝调了新兵新将至东南,又请李愚归京,他不敢不多思。
此一问,他便是想借着王显的口,探探这封旨意是三军都有,还是就他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