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湖念头一转,“你说你那丹药可治未病?”
“不敢言预防百病,但对于寒症头疾确有奇效,陛下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左湖颔首沉思。
这清云道人的丹方确实有些功效,该也比那家伙死磕参片,提神硬抗强些。
“能对陛下有所裨益,贫道所学也不算荒废了。陛下,凡事意美即可,何必在意些许形式?想来侯爷只能于宫中得享的好物,离宫之后,自也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
如果丹药真的有用,那卫含章服用之后,自然会周身舒爽很多,而离宫后再无人供给,那可不是很容易就想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默默付出?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卫含章那个死犟的家伙,左湖都不必想,他要是把丹药往那人面前一摆,他会是什么表情。
“王德,太和殿的饭菜凉了吧?去热一热。”在清云道人要献新丹时,昭定帝即道,“朕那儿还有你前几日才献的,不必了。”
献与皇帝的丹,必得由清云道人的弟子等人试过药,昭定帝才会入口。
今日的新丹,还尚未验过。
对于皇帝的疑心,清云道人全盘接受,只恭敬地行礼应是。
“摆驾回去。”
怒极时走着来,气消了自然想尽快回去让人起来。
回到太和殿,王德自觉留在殿外,静等昭定帝随后的吩咐。
卫侯是个狠人,说跪就跪,而且不在意他们这些过往之人的看法。但就,昭定帝独留那人于殿中,不欲旁人进殿的态度而言,王德心里也清楚,皇帝认过的十八弟,总不乐意让人瞧了窘态去。
殿内和暖,且一入殿那人就在当中,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年之前,左湖心情确实不错。
“起来。”
太和殿虽烧了地龙,但驱不走卫含章骨头缝里的寒意,加之头更是炸裂似的作乱,他的反应迟了一拍,没接上左湖的话。
见人还没有起身意图,左湖闭上眼,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人究竟在闹哪出。
“这么多年,只有你敢置喙朕的命令,也只有你和朕怄气。便是皇后对那事亦是悔愧不已。而你,给朕气受。难道那事还是朕错了吗?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两人是受过磋磨长大的,于是相约以后定要对妻室好。
卫含章虽将至始室之年但确无家室,姑且不提。
而越皇起初对张皇后也是极好,不仅给足她尊容,还在未有嫡子前不幸其他妃嫔,嫡长子左璘满三岁便封了太子。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其深情也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但善始者未必善终,太子年岁渐长后,左湖却对他日加不满。反观怡贵妃的三皇子左珵聪慧有加,活泼可爱,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于是张皇后干了件她至今后悔之事。
卫含章在左湖登基那年带了千余人去东南砍海寇,将那一带的零星散落的部落整合,令其悉数俯首,纳进越国版图。
此年卫含章十六岁,露了锋芒,向朝廷中乱党也好,世家也罢,展现新帝冰山一角的手段和刀锋。
而后他笼络当地百姓,组建东南水军,开辟港口。昭定帝一力支持,从减免赋税到勉励海商,可谓将上下同心、弟兄戮力做到了极致。
东南边繁荣安定了,卫含章名正言顺地承袭侯爵之位,昭定帝也坐稳了帝位。
少年皇帝,更年轻的将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天下展开昭示盛世安定的画卷。
雪祸是越国历代尤为头疼的所在,昭定年间亦不例外。
于是,昭定帝这把开了刃的刀便去了东北。
卫含章这把新刃和孟显老将军那把宝刀一联手,两年不到,便使得雪奴一退千里,雪日里就是从熊嘴里抢食,也不敢南下。
这一年卫含章二十岁,昭定帝为他在金銮殿亲自加冠,定字“风禾”。
风禾尽起,天助国安。
不论左湖私下里戏称的“湖水养禾”之意,世人也知卫侯的荣宠之胜。
随后卫含章去了西边。
当年夺嫡的乱党逆贼占据西边久矣,虽失元气,威胁不了中央皇权,但此倒刺不得不除。更何况,其为多苟延残喘段时间,乱党废妃一众向南勾结吴、向北串通鞑子,不惜以越土为养料,壮大那两头豺狼。
阅两年,乱党初平,吴军退缩,卫侯的刀枪利刃似乎为越国斩出了一条春光大道。
又两年,胡人尽退,被先皇和二皇子霍霍了一遍的山河悉数回归。
卫侯返京,帝后盛迎。
二十四五的年纪,身披着全越国的光辉灿烂。
卫含章此时掌有令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会感到不适的军权和威望,但昭定帝却有魄力令其执掌虎符,不派人掣肘他。
此时卫侯风光无限,昭定帝志在四方,但张皇后却惊觉自己终是比不得那两位,已是日渐年老色衰、力不从心,而左璘却不得昭定帝喜爱。
于是每每怡妃得宠,她便愈加不安。
在出了昏招让三皇子左珵到她宫中由她抚养,被左湖责骂过一番后,宫中废后流言四起。
张皇后迫切地希望为自己,也为左璘找个靠山,举目四望,没有比卫含章更合适的了。
她言要将侄女许给卫侯。
然龙有逆鳞,触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