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头看见他时，他已经倚在殿中的龙柱上不知多久了。

他定定地看着你，等你一撞见他的目光便笑了起来：“没来一会儿。我让人不要通传的。”

你放下笔，起身走向他，高兴道：“先生回来了。”

他点点头，也向你走了两步：“回来了。”

他抬起手，你的目光忍不住围着追着他的手转，看着他的手搭上你的肩——

你正疑惑，就被他手上用力地转了半圈，往前推着走。

他在身后，声音里含着浅淡的笑意：“写你的吧，许寅写了这么多，有你看的。”

“啊？”你顺从地被他推着回到桌案旁，又被按到椅子上，笔又被塞到了你的手里。

他坐到了你对面，拿起了你桌上松烟徽墨的墨锭：“我替你研墨，你快写。”

“好罢。”你叹了口气。

*

他又开始看你了。

你简直是如坐针毡，不敢抬眼看他，又在担心自己的耳朵有没有红，脸上或是袖口上有没有沾墨，字是不是写得不好看了，给的批复是不是出了岔子……

他轻笑了一声。

你几乎就要笃定了。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你想着，脸上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觉着丢人，挥手让周围的内侍们都下去了。

“紧张什么。”他声音含笑，逗孩子似得道，“脸都红透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先生，”你告饶道，“你要不直接说我哪里做错了吧。”

“没有，”他眼里笑意盎然，让你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就是看看你，不准么？”

哪里能不准，他要对你做什么你会不准呢。

你便只好又烧着耳朵红着脸继续看许寅那密麻端正的字，时不时再用余光瞄一瞄自己的衣袖。

真的没有沾上墨吗。

你就这么时不时东想西想的，探听着他那边轻微的动静。

良久，他忽而开口：“怀归。”

你猛地抬头，动作太大，笔便在衣袖上轻舔了一下。

好罢，这下是真的沾上墨了。

他像是在试探，被你的动作惊了一下，后又看到了你衣上的墨点，忍笑道：“我不过是想喊一声试试……”

“先生。”你给他笑得，只觉得又羞又恼，却又有点儿高兴，胸口像是有小虫爬过，一阵麻痒。

你搁了笔，起身往偏殿快走：“我去更衣。”

他在你身后，不知什么神色，但听他的声音也能知道他笑了：“好罢，快去快回。”

真是丢人至极！你想着，没应声，却又忍不住去想他喊你的那一句。

怀归。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唤你。

或者说，你的字就是为了他取的。

虽然你从没想过真的能听到他这样唤你。

或是说……你甚至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他。

这是梦吗？

你实在是梦得太好了吧。

这真的不是梦吗？

或许现在你其实只是躺在榻上，身边空无一人，一切都是你的梦境……

这大概真的是梦吧。

不想醒。

你环顾空荡的偏殿，又看了看被你关上的门。

周遭安静得吓人。不知是真静还是你听不到声响。

不想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