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与鲤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嗑瓜子听,兴致来了还能和众人聊聊从前游历时见到的新奇趣事。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了位不速之客。
沉酌不知从哪儿的路边摘来一捧野花,递给雪烬时认认真真地数有多少朵:“……八朵,九朵,十朵……十,十……”
雪烬有些无言,原来折银没说假话,沉酌是真不会数数。
“十一!”
一个声音传来,沉酌抬头,看见一张神色有些凶恶的脸。
对方叼着根烟杆,冷冷地递过来一眼。
他吓了一跳,赶紧躲到雪烬身后。
“偷了老子的东西跑到这儿了?”万老三眯眼,拿烟杆敲了敲柜台。
他身后还跟了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
雪烬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手里拿了毛笔在账本上写了点什么:“客官,买酒还是喝茶?”
“装什么蒜?当时偷了我的宝贝就跑了,东西呢?在哪儿?”他语气阴沉。
店里的客人们纷纷看向这边。
雪烬慢条斯理地将账本合上,与万老三诡异地对视片刻后,她轻笑出声:“我倒是不知道,偷了你什么东西?”
“你又有什么,是值得我拿的?”
“装什么蒜?”万老三眼底露出点狠辣的意味,“你看看其他地方,冷冷清清,再看看你的,我还能不清楚?若不是那妖孽在你这处,你这生意能这么好?”
“这位客官说话客气些,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妖孽,清清白白做生意,倒是你,张口就来,还非说我们偷了你东西,是何用意?”
“不承认?”万老三看了眼身后几个壮汉,“给我砸,看到什么砸什么,找到那东西为止。”
“万老三,欺负人小姑娘家家的,不像话吧?”
“就是啊,人姑娘还带着老人孩子,有那本事偷你东西?”
店里的客人们见状纷纷抱不平。
雪烬平日里总会多送客人们一些茶点,酒比别的地方卖得便宜不说,有时候没带钱的还可以赊账喝些花酿,从来不催还钱。
“哎呀!哎呀不得了啦欺负我们老头子一家人啦!”鲤奴突然坐到地上大哭大喊起来,他那花白几根胡须随风颤抖,扬起几分天怒人怨的弧度。
“我这可怜的小孙儿跟着我们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好容易在这儿安家,碰上恶霸欺压没法活了啊!”
“我们这一家人在外讨生活,清清白白,你这是冤枉我们啊!”
鲤奴声泪俱下,一把将沉酌搂进怀里,好像全天下的委屈都让他受尽了。
沉酌直接愣住了,他身后正准备抬手的雪烬也愣住了。
这是唱哪出啊?
隔壁凑过来看热闹的几个铺面老板赶紧将鲤奴扶起来。
瞧瞧,脸皮子被风霜摧残得皱巴巴的老人抱着稚子,再看另一边,万老三形容彪悍,还带了一帮子混江湖的打手,是非曲直不是显而易见嘛?
一定是万老三的错!
他的名声城里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早些年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发家的,看人家小姑娘新来的,这地头蛇给人家下马威想捞好处,也不是干不出来。
万老三见状,不免感到十分烦躁,他没想到对方那两滴眼泪竟然能说挤就挤。
万贯赌场的生意近来一落千丈,自从那日与这丫头赌完骰子后,怀中的黑盒不翼而飞,连带着那几百两银票一起消失了。
万老三红尘里滚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被耍了一道?
不知何时,雪烬发现沉酌悄悄立到了她身前,小不点的背挺得直直地。
“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老老实实把那黑盒子交出来,你这店还能开下去,”万老三语露威胁,“否则……”
有愤愤不平的路人甲出声:“姑娘你不是会捉鬼吗?直接削他啊!”
说罢,他身后的几个大汉开始动弹。
“呔!哪里来的恶霸!”
这时一抹身影从天而降,众人只见漫天花瓣飞舞,对方衣袂翻飞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稳稳落地。
“想要欺负这家老小,先问过我手中剑再说。”
那人脸隐藏在斗笠下,一把长剑在日光下泛着锃亮的光泽。
雪烬越看越不对,终于发出了疑问:“这位客官,你这周身的花,哪儿来的?”
她怎么越看越眼熟?
“哦抱歉,”那人身形微动,仍旧保持着持剑的帅气背影,“你家后院薅的。”
“毕竟本大侠出场,必然场面不俗步步生花。”
众人沉默。
对面几个大汉原地止步,纷纷忌惮地紧盯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某个江湖侠客的人,连万老三也不吭声。
“那你怎么从上边下来?”鲤奴望了望头顶,见到对方左手还拎着瓶杏花酒,竖起指头,“你不会一直在房梁上喝吧?”
“侠客”手中剑尖微动:“学会在房顶上对天畅饮,是一个优秀剑客必备的技能。”
说完他快速朝那几个大汉冲去。
对面几个人见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接收到万老三威胁的目光,又壮着胆子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间打作一团,众人做鸟兽惊散,雪烬眼都没抬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鲤奴凑过去听见她碎碎念。
“房顶踩破瓦三片,打碎青瓷杯两个,云纹碟四个,掀翻楠木桌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