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围困广汉已一月有余,虽然城中粮食充足,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昨天又有士兵逃亡了。”
刚才发言的是连靖手下的校尉,他说完后,帐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毫无疑问,他的发言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听到。
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早就熬得血红,挂着两个肿胀的眼袋。忽然椅子上又站起来一个人,没人抬头,好像连这小小的动作都会消耗莫大的精力。
“那群狗杂种!净挑那半夜三更偷袭,他娘的,这些燕狗,老子一刀一个!”
这个校尉明显比刚才的性格更火爆,他手上的刀还提着,眼睛已经要喷出火。
主位上的连靖一直看着眼前的地图,饮了一口浓茶,说:
“广汉郡有蜀地最大的粮仓,光供给我军绰绰有余,可是城内二十万百姓也是要吃粮的,再者。”
连靖扫了一眼,将场上众人的疲惫都收入眼底。
笼城太过被动,而且对士气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那就要打吗?且不说对面十倍于己的兵力。如果一旦出城,就失去据高的优势。广汉附近都是平地,燕人善骑,骑兵一旦冲锋,他们的损失难以估量。
唯今之计,就是求援,主要部队都在方岳那边。凑巧的是,燕军恰好就在西南方留下了一个无人驻守的缺口。
连靖心知这是围师必阙之计,如果将路全封死了,城内的守军就会拼死一搏。倒不如留下一条生路,吸纳溃逃的士兵。
现在这条路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想来燕军那边也已经料到了。这条路看似无害,实际上燕军恐怕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我去吧。”方峤站起来,环视一周,最后定定地看向连靖,“给我一百人,我去彭泉。”
方峤带着一百人的队伍出发了。
他们一路上尽挑着险峻的道路,便于隐蔽身形。才擦过杂树古藤,铺满锦绣的丘陵就出现在眼前。
如果不是忙于战事,蜀地秀美的山川倒真让人一饱眼福。
大批的黑甲是这片和谐的画面中唯一的突兀。
袁承远,已经等待多时了。
袁承远一夹马腹,高大的黑色战马嘶鸣,燕军士兵渐将这一百个人围得水泄不通。
“许久不见,方将军风采依旧啊。”
方峤轻抚马鬃,轻笑道:“袁大都督,不知您身子骨可还硬朗?”
袁承远笑了一声,拔出腰间宝剑:“这次没有城墙墙,不知道方将军要如何逃出生天?”
两方人马都默契地留在原地,为单挑的主将让出空间。
只见袁承远手中寒光四溅,迎着呼啸的风势如破竹般向他劈来。然而方峤不疾不徐地抽出一方宝剑,朗声道:
“大都督可认得此剑?”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却邪。
袁承远心下一惊,手中剑势不减,直直劈了上去,与却邪相撞,迸出一阵火星。方峤又提着剑与他交战十余回,剑影闪动间,方峤噙着寒霜道:“你那小侄儿已经被战将军锤成肉泥了。”
袁承远挽剑回笼,复又直取他门面而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笑声如洪钟:
“义在安国,宁不瓦全!”他手中剑光愈发暴烈,以岳撼山崩之势将方峤击得连连后退。方峤勒住汗血宝马,刚稳住两步,又听见袁承远大喝道。
“即便青山埋骨,也是堂堂正正的昭烈!不比那不战而降之辈,徒增笑耳!”
“哼,说得好。”方峤手腕一震,催得长剑如蛟龙游天,他接连攻出三剑,额上绽开青筋,咬牙道,“只怕这一招你接不下!”
两人均从马上一跃而起,扭打在一起。只听得“当啷”一声,袁承远手中的剑竟被震落。他身形急退,正好落到马上。
“本都督说的不对?反复无常,不忠不义之人,难道不是另有其人?”
两匹马交错而过,两个人身上均挂了彩。袁承远胸腔一震,扬着肩膀大笑道:“本都督是越发看不懂了。你如今为谁而战?为你的父亲,还是高宣?”
尘土落下后,方峤的盔甲上已经落下了一道狰狞的剑痕。他松了松发紧的手臂,嗤道:“各为其主罢了。”
“是啊,你们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天下重新卷入战火。”袁承远分明已经觑见方峤眼中闪动之色,他接着说,“停手吧!你们的兵力已经不多了,如何能与中央四十万长流军对抗?失败只是早晚之事,还要拉着这么多人与你陪葬么?”
“大都督就如此笃定?”方峤的剑垂指地面,缓缓道,“我怎么觉得天下道义尽归于赤霄?我们自己人的事情,好像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族插手。”
听了这一番话,袁承远倒是没说什么,因为周围的燕兵已经越围越紧了。
“如何,你要带着一百人,从八千人中突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