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峤笑了,眼中却无笑意,手上的剑反倒捉紧了,似是随时都能暴起。
“倘若人人都如大都督骁勇,那本将军还要费一番功夫,只可惜并不是——”
刀剑在他眼中仿佛不值一提,他说的话与他实力相匹配,露出万夫莫敌的气势。
“若大都督执意如此,恐怕今天能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二人。”
方峤心中已做好死战的准备,却没想到袁承远凝眉片晌,然后便抬起了手,场上的燕军即刻分出一条道,让他们通过。
数日后。
探子来报,广汉城墙上架起了数架连弩。
袁承远并没忘记之前皇帝跟他说过,这些巨型弩炮是方岳的看家本领。
难道他真的来了?还是只是虚张声势?
如果他是方岳,趁着燕军均屯兵广汉,此刻他不会正面迎敌,反倒更有可能会带着主力部队攻占其他城池。
但是广汉几乎是他们唯一的粮食来源,若从这一点出发,先保护广汉倒也是个稳妥的选择。
袁承远忽然抬头问他的一个部下:“陛下可还安好?”
“陛下一直在后方。大都督是在担心......?”部下挠了挠头,又说道,“不可能吧,陛下在的地方兵力最充足,且又隐蔽。敌军应该不至于能造成什么威胁。”
袁承远眉心没松开过,他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巴东、巴西那边情况如何?”
“镇厄将军前几日领兵前去,不过暂时还没传回来什么消息。巴东、巴西郡敌军数量不多,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估计要不了五日就有结果了。”
但是他那把剑为何会落在方峤手上,袁承远百思不得其解。最坏的结果,他也不愿意去想。
部下又报告道:“昨日探子来报,广汉郡外的距马和铁蒺藜已撤了一些。城门处在增兵。”
“怎么,他们要出城迎战?”袁承远揉了揉眉心,道,“本都督知道了,你下去吧。”
燕军后方,鸽舍。
负责养护的士兵早就被人举着皇帝的腰牌赶出去了,他按命令站得远远的,既不能偷听也不能偷看。
鸽舍中被木头隔开了一间一间的鸽笼,送信的信鸽从纯白到黑点,什么花色的都有。
陶瑞谦按刚才士兵的话,找出其中前宽后窄、尾羽最密的一只灰鸽。然后便跪了下来,好像要把这只鸽子奉上神台。
“鸽兄,您可得救救小弟,小弟的性命全在你翅膀下。六日实在赶不及,四日还可以,最好能压倒三日。”
他抓了一把玉米粒,捧在手里。可是鸽中之王到底有为王的气度,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鄙视。它厚实膀羽扇了几下,像一只风筝一样绕了几圈,才稳稳地落在陶瑞谦手上,像恩赐一般矜持地啄了一口。
“哎,鸽兄,您这翅膀真行,一看就飞得快。慢慢吃,吃完了还有......”
在相距不远的一侧,蓝天下,天元顶着一大团柔软的白云走进了御帐。
说是御帐,但是外表跟其他营帐毫无区别。淹没在人群之中,就是最好的掩饰。
梁衡正看着窗外一棵棉花一样茂密的香樟树,看它的叶子又落了一片,另一根枝条上又长出来几卷新芽。
在香樟树更远些的地方,这个时辰会走过来一队巡逻的卫兵,排最末尾的一个小兵偷偷地在衣服里藏了一个面饼,每次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就偷偷掏出来咬两口。
梁衡忍住了没打出口的哈欠。
“陛下在做什么?”
梁衡看着进来的天元,无精打采道:“朕还能做什么,朕的心腹重臣不让朕出去,那朕就只好在这看看风景,打发打发时间。”
他刚来的时候,头几天袁承远还把他拉出去溜溜,给底下的士兵训训话,刷刷脸,提振一下士气。现在别说是军营了,就是御帐也不让他出。
梁衡叹了一口气。
“朕刚来还觉得挺新鲜,结果什么也看不着。”
“陛下,贫道也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天元看见他桌上色泽黯淡的粗粮饼,喉咙中似乎还能涌上一股生麦子的味道,牙齿间还留有粗糙干硬的摩擦感。
等天元不问自取地喝了他好几盏茶,梁衡这才想起来,问道:“嗯?对了,你来做什么?”
天元这才收敛起那副散漫的模样,正色道:“陛下,祟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