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是什么怪物!”
“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广汉郡外,凭空冒出了一个吐火的怪物。它所到之处,士兵都被踩成了肉泥,就连高耸的城墙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土坡。
战线毫无悬念地推进。
它的身体就像覆盖着一层炽热的熔岩,它走过的地面留下一只只巨大的焦黑脚印。
燕军士兵眼看着那只怪物直直地向广汉的城墙踏去,又一片叛军失去了战斗力。
“它似乎在帮我们!”
一个黑甲的燕兵大声叫喊起来。袁承远看见倒塌的城墙,深吸一口气,举剑大喊:“全军,出击!”
梁衡现在的感觉很奇妙,他似乎分成了两个存在。其中一个安稳地坐在营帐中,另一个却与祟同步了知觉,缓慢地向广汉的粮仓行进。
他想起刚才天元的话:
“陛下,您的情况比较特殊,贫道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法阵亮起的瞬间,梁衡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撕成两半。被撕裂的痛苦让他大喊,但是他安坐的身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天元。
撼天动地的吼声响彻了广汉内外。祟将腿收了回来,地上又留下一大片焦黑的尸体。
当你站的足够高的时候,底下的人就如同蝼蚁。谁会为蝼蚁的死活动摇心旌呢?
“弩炮营,发射!!!”
嗯?
祟甩开鳞甲上像羽毛一样的两根细箭,看着那些像小儿玩具一样的连弩,一抬爪,捏起一只特别小的小人。
“啊——”
忽然被抓到半空的赤霄校尉发出惊恐的喊叫,下一秒,他就被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仿佛挥去了一只小虫子。
又有一群小人张牙舞爪地跑了过来。他正想顺手一掌挥下去,忽然看见那些小人身上穿的是黑甲,才停住了手。
靠的近的一个燕军士兵,早就被近在咫尺的祟吓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胸甲烫得像烙铁,头发被高温全部烧了个干净。
在混乱的士兵中,一个黑衣的道人看着这只庞大的怪物,转身离去。
坐阵的天元突然皱起眉,他似乎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外面似乎刮起了一阵风,咚咚地撞击着紧密的幄帐,发出空旷的回响。军帐大部分都是空的,是因为大部分燕军都出战了,留在营地的只有一小部分,还有无法作战的伤兵。
那风声越来越大,甚至能听见帐架折断的声音。马鬃拧成的束绳系着黄铜的橡头,响得像风铃。
梁衡眼前忽然一暗,染血的剑携着狂风已经到他眼前。天元整个身体已经横飞出去,撞到地面吐出一口血。
梁衡身上一松,金光一闪,无形的禁制已经轰然崩碎。
梁衡的意识还停留在最后一瞬。他看见广汉上空笼罩着漆黑的浓烟。仓库在烈焰的冲击下不堪一击,很快就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喝彩声与烈火一同迸发,无数担粮食在火中化为灰烬。
天元见血煞般的人提着剑向自己走来,疑心他也会成为门外那些死人的其中一员。
“你杀了他也没用,粮仓已经毁了。”
近在咫尺的眼瞳中漆黑一片,急速凝成剑尖上的一点。鲜血染红了梁衡握剑的手,他压着却邪,说:“长流的主力已经进驻周边城池,只剩一万人的赤霄不会再讨得到什么好。加之粮草断绝,回天乏术,为何还要负隅顽抗。”
梁衡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两个人贴得浑然未觉,梁衡手上流下来的血却让天元脸色一变。
“你想跟你的父亲站在一起,这没有错。只要方岳现在投降,朕保证不会杀他。”
方峤撞开他的手臂,收剑入鞘,冷冷道:“他可不会听你说这些话。上了战场,再论胜负。”
见他态度软化,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梁衡将话又拐着弯儿逼近了一步。
“你真的想见到更多人死在战场上吗?他们都在为你父亲的决定付出代价。朕认识的方峤,从来都不是扶亲灭义的人——”
嘭!
梁衡后脑勺一痛,他的衣领被揪着,整个人撞在铁架上。
从刚才起,梁衡的耳边就一直响起类似皮鼓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他忍不住在那双复杂的眼睛中寻找一丝脆弱的微光,那是他亲手打碎的裂痕。
愤怒。
“真是能言善道,我在想,你亲自去说效果会更好。而且有了陛下,”方峤的手收得更紧,“局势就不一样了。”
是啊,只要有他这个最大的人质在手,无论燕军来了多少,也只能束手就擒。
“如何,陛下要跟我去作客么?”
梁衡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朕很乐意,只不过不好交代。等见到大都督,还得劳烦你亲自解释一番。”
广汉攻城战已经结束了,算上时间,袁承远他们也差不多收兵回营。如果让他们正碰上方峤挟持着自己的场面——
袁承远肯定会阻止,但若是方峤孤注一掷,那就麻烦极了。
他想起之前看见的连弩,说不定方岳本人就在广汉,潜而不发。
梁衡心中念头转了百遍,脖上一松,方峤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