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面圣。”
陶洵停在紧闭的宫门前,高耸的宫门将她和她的轮椅压成一个小小的点。
守门的卫兵居高临下道:“皇城重地,无关人等禁止出入!”
陶洵膝上放着一幅巨大的牌匾,上面的御笔丹批字迹犹新。她将牌匾高高举起,让左下角的御印明明白白地呈现在日光之下。
“这是陛下的亲笔题名,是陛下召我入宫!”
两名卫兵对视一眼,侧身而立,不敢直视牌匾。一个当差的卫兵小跑入宫,确认是否属实。陶洵则被宫女领着,在小室等候。
一名女官带着办事的宫女匆匆路过。她穿着桃红颜色的衣服,袖口绣有祥云,腰间束丝绦,宽袖博鬓,年纪虽然不大,但素雅的脸上已显出沉稳干练。
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子停在门槛前,她前方站着一个青裳的宫女,正朝她的脸扬起巴掌。
轮椅上的白衣女子微微昂首,不卑不亢地直视对方。眉峰微蹙,双目清亮如寒潭,无惧亦无乞。
“事故缘由我已告知。是一位接引宫娥将我带到此处,我并非私闯皇宫。”
“你撒谎!你明明是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了出去。你这贱民,也敢在皇宫任意行走?!”
白衣女子攥住了她的手腕,道:“我虽是平民,也不会任你欺辱。是与不是,将那位宫娥找出,一问便知。”
女官停下脚步,身后的四个小宫女也一并屏息站立。
女官询问青裳宫女:“怎么回事?”
青裳宫女急得脸红白交替。“回禀姑姑。此人自称要面见陛下。结果趁奴婢去倒茶之际,偷偷溜走。被奴婢追上后,还耍奸抵赖,拒不认罪。奴婢一时着急,才......”
陶洵瞧得此人服制与其他宫女迥然不同,料想是能管事的人物。她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等着女官的反应。
女官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你说陛下要召见你?正好,不如就由我带你过去吧。”
陶洵同意了。只是路上女官让其余宫女先行,最后只剩二人时,她说:“我知道你在撒谎,陛下不可能召见你。因为他此刻不在皇宫。”
陶洵一惊,正想着如何搪塞回去,但女官却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反而说:“我见你谈吐不凡,应是读过诗书的。既然能拿着御赐牌匾,应该身份不寻常。但不论你是谁,以后不要再做这等冒险之事。”
没想到,这位女官拆穿了陶洵的谎言,非但不怪罪,反而想将她送出宫。
“这位姑姑,您为何要帮我?”她看着女官格外年轻的脸,问道。
“救一个人难道不比杀一个人更好吗?”女官推着轮椅,这对她来说有些吃力,“所幸今日你遇见的是我,如果你遇见的是别人,此时你已经没命了。”
“姑姑救命之恩,陶洵感激不尽。”陶洵叹气道,“只是我确有不得不见陛下的理由。”
“陛下去行宫避暑,可能会住上十来日。而且就算陛下回宫,难道你还要再冒一次险?你见陛下,是为了洗冤,还是求情?”
“救人。”陶洵唇角抿成一条不可折的直线,“我想求陛下救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想救什么人,既然你这么说了,你的心意不是我能改变的。下一次我不会再犯险救你。”
“那位绿衣服的宫女,也请你不要记恨她。在宫中做错了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责罚,更何况是把看管的人跟丢了。她只是害怕。”
那位跋扈的宫女确实没给陶洵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是女官推心置腹的话消解了她的不满。
不过陶洵确实是被一个不知名的人带走,对方利用了她的轻信。念及此,陶洵内心也微微愧疚。
这时,一袭青衫出现在两人面前。
“奴婢见过指挥使大人。”
陶瑞谦面带笑意地从她手中接过轮椅,抱歉道:“小桃姑娘,真是麻烦你了。她是本官的妹妹,没想到跑进来宫中,还闹出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有你,本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位指挥使大人在宫中风评甚佳,宫女们都很喜欢他,小桃对他也没什么恶感。只是她联想到一些事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小桃笑道:“奴婢乐意帮指挥使大人的忙。只是最近奴婢手下的宫女也不听话,奴婢还烦恼着。比起奴婢,她们反倒更愿意听指挥使大人的话呢。”
陶瑞谦如温玉般沉静地微笑着,还带着一股书卷气。他的谈吐和皮相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他似乎对每一个人都同样温和,不会因奴仆的身份看轻对方。
“康公公也曾跟本官夸赞小桃姑娘管教下属的本领,你就不必自谦了。本官还有事,就先带舍妹出去了。”
陶瑞谦将陶洵带回了家,自然是他们的新家。
新家没有什么不好的,处处精工细究,她这辈子第一次住上这么好的宅邸。可是陶洵仍会想念那座破旧的小院,想起那些梅花,还有隔壁的青竹。
因而她才会悄悄回到那座院落,目睹了她的兄长与她的老师对峙的局面。
回到家中,陶瑞谦将她膝上的牌匾夺去,放到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