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教已经入宫,这场战争大燕已经输尽了。他要留在这,只能当个被义愤祭天的亡国君王。
“我没在跟你商量。”方峤完全做好了强行把人绑走的准备。他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梁衡脸上肌肉微不可见地动了,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你凭什么觉得,大燕已经败了?”
“败不败也跟你没关系。”方峤索性直接动手,懒得废话。唔,他已经想好在哪里买个小宅子,先住上两年再说。
他手臂箍上梁衡脖颈的时候,听见梁衡忽然道:“祟还有一头。”
方峤一僵。“不可能。”
“朕早已命人将高炎的尸骨挖出来了。”
“可是曲镇和高寰都死了。”
“高寰?”这个名字让梁衡觉得陌生。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方峤说的人是天元。没想到他的好皇兄,被困了一生,偏偏取了一个寰字。他失笑道:“他死前,留下了召唤的阵法。估计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梁衡侧脸看向殿外血蒙的天空,脸上满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与此同时,太庙。
小桃带着凌阳在宫道上狂奔,她们躲过天教起义军,走入一个看似空无一人的太庙。
殿中很快就涌出一大群燕军,阻拦她们的去路。
小桃穿着女官的服饰,道:“是陛下让我带此人来的。”
燕军依然不肯让步。
这时,从里面拐出来一个人,是康德海。他看见小桃身边的凌阳,不敢置信。
康德海大怒道:“没听见吗?还不快快让开!若是耽误了时辰,坏了陛下的大计,你们有几个脑袋能砍?!!”
两人得以穿过重重燕军,走到殿后空地。石碑前的土已经被刨开,白骨暴露在空气中。
凌阳看向那三座石碑,问康德海道:“为什么放我们进来?”
康德海道:“娘娘,您曾经救了奴才一命。”
是高炎时期的事。或许康德海说的只是在御前伺候犯的一个小错,凌阳随口帮了两句,免了他一场祸患。这件事实在是太小了,就像轻飘飘一片柳絮,根本就没有在凌阳心底留下任何印象。
康德海抹着眼泪,呵呵笑道:“您忘了,可是奴才还记得。”
法阵已经开始运转。凌阳开始解阵,一刻钟后,法阵金光破灭。但是她发现不对。因为法阵不是被她截停的,而是自发停止了运转。
凌阳检查过,法阵确实没错。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坟里的根本就不是高炎的尸骨,因此,无论如何祟也是不会被召唤成功。
高炎嗜杀成性,宫人恐惧不已。他死后,宫人为了泄愤,偷偷将尸骨调换了。而高炎真正的尸骨,被他们扔去了乱葬岗,已经不知道被哪条野狗衔去。
天上红云渐渐转为冷紫,预定的时辰早已过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方峤一拳砸在梁衡脸上,一声冷笑后,紧跟着又一拳。一阵风再袭来,梁衡反射性捂脸,方峤却扯上他衣袖,将他一路拖到马上,在起义军到来前离开了。
“烧!”
淋了桐油的火把在半空翻起弧线,金銮殿倒挂着金灿灿的旗帜。浓烟裹挟着焦木香与焚烧的刺鼻气息冲天而起,在皇宫上空凝结成黑云。
金銮殿外,天教教徒在烈火中欢呼。他们的叫声突然停了,因为慢慢地走过来一个人,他的身上散发着慑人的杀气,手里提着一柄血红的重剑。
他却越过了白布教众,直接踏入着火的金銮殿中。
火舌舔舐他的战袍,他的皮肤在翻卷的热浪中通红。袁景修走到最上方那座无人的龙椅旁,靠着扶手坐在地上。
走投无路。他好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只能死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结局。”
他解下头盔,两只护臂,胸甲和腿甲,最终剩下一件最普通不过的里衣。
龙椅上的金漆都开始剥落,他纹丝不动,头发散落,已然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一双微凉的手臂绕过他的肩,最后便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袁景修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处偏僻的角落。
冰凉的空气拂过他满是烧伤的皮肤,他张开口,气管被灼痛,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他慌不择路地撞进一扇门内。这里还躺着一个人,她脸上充盈着淡淡的血色,眼睫微颤,似乎快要醒来。
袁景修撞翻了一节凳,他倒在地上,衣襟里掉出了一截帛书。
这是一卷漂亮的、绣着祥云瑞鹤的黄绫,首尾两端绣龙。抬头为“制曰”,落款盖玉玺。四周微焦,但完全不影响阅读。
床上的高容呼吸越渐急促,她开始恢复感知。因为耳边的声音,她伸手摸上一张流泪的脸庞。
“别哭。”
她反射性地擦去那些泪水,犹如她小时候做的那样,更耐心地劝哄。
“别哭呀,理玉。”
那些泪却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