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洲身体极为明显地僵了僵,瞳孔也剧烈地颤动。
白女士金口玉言,选了谁就要跟谁,她选的人居然是他,她打算跟他?
这时同父异母的妹妹程欢依从保姆口中得知那个小贱种要被送走,兴奋地从楼上跑下来,好送她一程。
没成想一眼望见陆庭洲,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更别提讨人厌的继姐还抱着他,心里瞬间失衡,立马开始放声哭闹起来,嚷嚷说也要被抓走。
程不喜这大半年来经常被她欺负,十分怕她,只要她哭必然会遭殃,不论什么由头,不分青红皂白全怪到她头上,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恐惧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见她突然哭了,以为自己又要被惩罚了,激得一哆嗦,麻溜迅速地从陆庭洲腿上下去了。
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的妹妹,眼底满是惧怕和惶恐,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我也要漂亮哥哥!我也要!妈妈我也要他!”程欢伊尖锐地哭嚎。
要他?她也想要他吗?程不喜脑袋飞快运转,年幼的她字典里没有占有,只有忍让和退缩,她不想要了,不然又要挨罚。
大脑中有了这个指令,四肢被驱动,她于是伸手去推身边的人,推谁?推陆庭洲。
力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陆庭洲还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了,她在用力将他朝那个蛮横粗野的女孩那边推。
“?”
真拿他当物件了,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是吧?
陆庭洲察觉她在抖,恐惧的模样刺痛到他的某根心弦,大概也明白今天这件事儿的起因,包括他妈的动机,这哪是接个妹妹回去,分明是接个小可怜。
可这小娃娃的举动令他十分不满,他忽地沉下脸,问:“你不要我了?”
大概是他语气有点儿凶,程不喜心头发悚,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这样好看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小孩儿,你不要我了吗?”他嘴角缀着一抹戏谑,又问了遍。
一改往常高冷的调性,居然开始主动招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起来。
察觉她还是很害怕,两只眼睛又开始死死盯着那头,他无奈,直接蹲下身去,捉住她的两只小手,给予她安心:“不怕。”
“乖孩子,跟哥哥走吗?”
他的嗓音像有某种魔力。
程不喜看着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美容颜,又一次呆掉了。
程欢伊见状,撒泼地更厉害,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妈妈我也要!我也要被抓走!”
陆庭洲就跟看不见似的,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粉雕玉砌的小娃娃。
白女士这边心领神会,直接越过程家老小,对程宝山说:“这孩子我们就接走了,你放心。”
程爹能说什么呢,这无疑是最好的局面,千恩万谢。
白淑琴望着年幼的小丫头,她正被漂亮哥哥也就是陆庭洲半围在怀里,无不惋惜地说:“当年我怀思雨,都快生了,哎呀非要去外面看什么劳什子的樱花,一不小心摔了跟头,都见血了,是你和小雪俩人拼了命送我去医院,也多亏了小雪给我输那么多救命的血……”
“海哥...夫人….”这本来就是他份内的事情,夫妇俩能亲自来一趟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这份大恩大德程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匡海拍拍他的肩,承诺:“我们会好好善待这孩子的,你放心。”
“她以后就是陆家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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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
陆家后面确实履行承诺,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千倍百倍娇宠着,甚至连陆思雨这个亲生的有时候都会酸溜溜说一句爹妈偏心,陆庭洲就更别提了,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程不喜就是在他手底下养大的。
除此之外,陆家爹妈还给她取了扣扣这小名。
为什么取这个,当年返程时,他们从邻居口中得知她小时候因为奶奶看管不严,又或许是故意串通,差点被人贩子卖掉,还是邻居家的婶婶留了个心眼子,这才没得逞。
不仅如此她还曾经溺过水,感冒被灌不知来历的土药,小命差点都弄丢了,陆家养父母疼惜她,怜爱她,就给她取了个小名,扣扣。
意思是像衣服上扣子一样的扣住了,就不会弄丢。在外人眼中是极好的寓意,程不喜一开始也这样觉得。
可人是会变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明明已经得到了陆家的庇佑,那是多少人都望尘莫及的殊荣,又妄想得到陆庭洲,简直大错特错。
沉默一路,“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突如其来的发问,绕过太多,陆庭洲神色微怔,继而开始揉捏眉心穴:“你闻到了。”
刚才堵车,整条道都叉上了,他心里头鼓噪,下车抽了半支,本以为风能吹散,没想到还是给她闻见味道。
程不喜印象中她哥极少抽烟,几乎是碰都不碰的,唯一一次撞见,还是那年的除夕夜,他离开家前,白瓷的烟灰缸里凌乱掉落着几枚烧尽的烟屑。
辛哥在前面谨慎行车,有了来时的经验,这会儿可谓是顶级老司机,耳聋眼瞎的本事也是相当之炉火纯青。
陆庭洲也没存心遮掩什么:“从你背着书包去上大学那年。”
程不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信誓旦旦地封口:“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下换做陆庭洲一言不发了。
不过程不喜心里知道,他听进去了。
也好,从今天起,她真的不会再喜欢他了。
到此为止了。
这一刻所有尾灯都拖成长长的红线,像无数道未及结痂的伤口,消失在后视镜边缘的黑暗里。
她也没奢望得到一句回应或者是点头,心知肚明就好。
说罢继续扭头望向车窗外,数着掠过车窗的橙色路灯,每一盏的光晕都像被泪水稀释过的月亮。
连绵这么多天的坏天气,终于是要放晴了。
她也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