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说去啊。
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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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觉睡到大中午,寝室里没人。
不知道谁从教院搬了两盆仙人球回来,摆在窗台上圆乎乎像个刺猬。
小时候她最怕的就是仙人球,因为曾经贪嘴多吃了一口摆在茶几上的零食,被继妹撞见,性格暴戾的继妹端起整盆往她身上砸过,至今都有阴影。
如果没记错的话,继妹马上要毕业了,早前听说她成绩不好,中考都没考上,最后读的预制专科,成绩太烂也出不了国,好像也是学的会计相关。这么多年她和父亲极少联系,亲缘关系薄淡。
那时候她被砸到的地方是下巴,因为都是小孩儿,力气没有那么大,但还是流了很多血。
那天她爸在家,象征性地骂了继妹几句,继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被骂哭,震天的哭喊声惹来了继母,如果说继妹是明着坏,一点就炸的药包,那么继母就是不见血的温柔刀,刀刀致命。
这不是什么小事情,可继母出了面,后面她爸就没再追究,程不喜记事挺早的,就是从那时起她对父亲这个贸然闯入生命的角色产生不确定乃至无法依靠的念头,感情由浓转薄。再有或许她骨子里也流着他七分凉薄的血,总之这件事她始终忘不掉。
那天她爸将她带到附近的军区医院治疗,接待他们的是位十分年轻的医师,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戴着口罩,但难掩优越骨相,一番细心的救治好在没留下什么疤痕。
只不过,□□上的疤能治除,可心里的呢?
谁说时间可以治愈冲淡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能磨掉当年落在皮肉上的尖锐痛楚。
相反还会时不时出来恶心她一下。
翻身,皱紧了眉头。
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居然是仙人球,并且照这架势以后也免不了经常要看到,光是想都觉得心里刺挠。
方欣怡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接到,醒来后又在打,每次都只亮两下就挂断,这姑奶奶寻常没什么耐心,程不喜回拨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喂?”
接的倒是挺快,“宝宝,你在哪呢?”
她回寝室。
那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动静,还有她男朋友的催促声,程不喜耐心等她穿完,她又惊呼问是睡到现在吗,我的天。
程不喜看眼腕表,不怪方小姐如此吃惊,马上十一点,自打她哥回来,生物钟全乱,大三一堆早八,她很少睁眼这个点。
说半天也没说到正经事,“怎么了?”她低声问。
那边持续打情骂俏,方欣怡担心赶不上下午第一节思政课,央求她帮忙答到:“宝宝我还在外面没回来呢,下午第一节思政课点名的话,你帮我打个掩护。”
她习以为常应下。
热恋中的小情侣,隔着手机打啵,全然不管旁人的死活。
倒不是羡慕什么,只是孤家寡人久了有点寂寞。
寂寞——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她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宁辞的脸,和他在一起时绝不会产生寂默的念头,相反连眨眼的光景都舍不得错过。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她惊觉脑子嗡嗡。
连忙破空这份荒唐的念头,莫不是睡糊涂了,火速从床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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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前来教室占座,左右两边都空着,有个男生好几次都经过那儿,戴着方框眼镜瞅着老实巴交、欲言又止的,又满眼的爱慕颜色。当注意到程不喜旁边位置上摆了包,最后还是忍住了上前搭话,也没有勇气坐到她旁边,最后含着幽怨的视线坐到她右后方去了。
方欣怡到的还挺早,一屁股坐到程不喜身侧,人还没到,身上浓烈的橙花香就已经先一步抵达鼻腔。
程不喜记得不久前她还言之凿凿说橙花味道的香水呛鼻,闻着像花露水,转头就喷这么馥郁,果然是女人心,善变紧。
坐下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昨晚上是不是当飞贼去了,“听你室友说,好半夜才回来。”
方欣怡半路应该是撞见她室友了,随口掂了句,得知她昨天大半夜才回寝。
都是大学生了,又不是高中,对她偶尔的小叛逆举动还是充满赏识的,方大小姐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拉绳袋,递给她:“喏,fish-j家新出的联名袜子,和NBA的哦~我让我对象多抢了一双,给,粉色的,试试。”
和被情爱滋养的方大小姐不同,程不喜眉眼间淡淡的,有些旷久的惫态倦色。
“咋啦,不开心?”方欣怡问道。
接过袜子,正准备摇头,想想又点头。
“和家里人吵架了?”
她低低嗯,回答算是吧。
“算是吧?还能算不是吗?”方大小姐乐了,两只眼睛挤成一大一小。
“就...”她语焉不详,触摸到做工考究的联名款袜子,因为IP稀有,下意识问:“最近又有比赛吗?”
“有啊,就上周末,星锐一年级打S大,我去现场看了,宝宝你猜猜结果?”
程不喜稍加思索,“嗯...S大赢?”毕竟在她的印象里S大一直都很猛。
方欣怡夸她猜得没错,但话锋一转:“唉不过前期是星队优势的,领先二十来分呢,后来有个叫宁辞的,卧槽啊,你知道吗他本来没上场,搁下边儿蹲饮水机呢,结果后半场安排他上了,你猜怎么着,好家伙直接把对面给捏爆了!”
宁辞。
又是宁辞。
昨天还与他同穿一件衣服,同坐一条船,而今又嚣张闯入脑海中,程不喜原本只有三分在意的脸上明显有了变化,更为仔细倾听起来。
“有这么厉害吗?”她嘟囔。
“什么叫有这么厉害吗?”方欣怡朝她轻‘嗬’一声,意思她可千万别小瞧人家,别不识货,“那可是国内最顶尖的CBA新秀队伍啊,个顶个万里挑一,这大神还是临时被塞进来的。”
“据说他大一大二大三都没怎么打球,忙着参赛呢,什么ACM、蓝桥杯、数学建模国赛美赛...拿奖拿到手软,妥妥的精尖学霸,就平时偶尔被拉过去参加几场大学生篮球赛,这种职业赛还是大四空闲了才参加的,没想到直接封神我去!”
说到这儿,“能上电视的你就说牛不牛逼吧。”
程不喜听得很仔细,但没有过度外露情绪,毕竟对他的球技早有领略,下意识问:“那他有对象吗?”
对象。
话音落,方欣怡滔滔不休的嘴巴忽而张停住,望向她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好家伙,她没听错吧?这还是那个恋爱绝缘体的程不喜吗,她居然会好奇人家有没有谈对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察觉不对劲,程不喜疑惑问:“嗯?怎么了?”
“你,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激动。
“你是在好奇宁辞有没有谈对象?”
“……”
很奇怪吗,其实从见到他第一眼就心存好奇了,这样无双的人物说没人喜欢、没谈过对象怎么都是于理不合的吧?
方欣怡却是露出一副奇了,但十分受用的表情,心说小铁树也是有朝一日开花了,喜滋滋开口:“没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没有。”
“我对象和他初高中是一个学校的,这哥一个绯闻都没有,不过追他的人有很多,都能组个新华字典了。”稍作停顿,“——就他那条件你也知道。”
“但他巨高冷愣是一个都没搭理,大学也是寡了四年,美强寡,王中王。”
不知为何心底萌生出庆幸。
可是下一秒,“至于原因嘛.....听说啊,他有个心心念念多年的白、月、光、”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洒下来,程不喜才刚萌生出的庆幸现在就连丝丝火苗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