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惊慌之下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不敢回屋,没有去账房拿银子,甚至没来得及跟在外做工的叶逸欢留个口信便急匆匆逃走。
山坳坳里的农庄崎岖难行,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还好有系统给她念叨着方向,不至于一脚踩进山崖下。
子时已至,不远处豆大的灯火却意外闯进她的视线。
沉闷夏夜里,她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闯进林书澜的小屋。惊起读书人心潮一圈涟漪,也为自己觅得一处暂时的栖息地。
过往之事如白驹过隙,很多曾经倍感珍惜的时光在此刻已模糊不清。但她仍然记得,记忆中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亲手为她梳起双鬟髻时的轻柔力道。
思绪渐收,叶静姝抬笔一看,手下宣纸上的少年身姿修长眉目柔和,面庞青涩却已初现温润气息。
正是林书澜。
“公主与左相是故交吗?”阿隐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嗯……算的。”如果他还肯认自己这个故交的话。
一滴墨汁颤颤巍巍自笔尖滴落,恰好晕染到少年的心口位置。叶静姝怔愣片刻,随手将宣纸团成一个球丢到窗边。
天色渐暗,叶静姝却难得有些没胃口。
“阿隐,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还没行进几步,一道月牙白的衣袍突然自墙角翩然飘出。
来人面容清俊,嘴角带笑,举止优雅从容。见到叶静姝的瞬间,乌黑的瞳眸中似被映亮点点繁星,又被极其克制地藏回眼底。
“见过公主殿下。”他弯腰行礼,举手投足间优雅大气,无可挑剔。
岁月迢迢音信杳,乍逢未语目先焦。
阔别多年,没想到再见竟会如此突然。
叶静姝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从束发的木簪扫到他被冷风吹的略显青紫的手背,“左相怎么会在这里?”
“听闻公主凤体有恙,臣诚惶诚恐,左思右想,实在放心不下,故重返此地对公主聊表慰问。”他神情真挚,说出口的话语虽显奉承,可眉目间的担忧却不似作假。
叶静姝点点头,“……嗯,左相的心意本公主收到了,左相还有其他要事吗?”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片刻,一位宫人却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叶静姝汇报:“公主殿下,御花园天降神迹!四色腊梅于今夜齐齐盛放!”
林书澜看她一眼,轻声开口:“公主殿下凤体不适,不宜吹风。”
“无碍。”叶静姝拢了拢身后的大麾,“既然是天降神迹,本公主和左相自是要亲自到场,感受天听。”
身后阿隐极快地为叶静姝送来一个手炉,又缩回黑暗中待命。
林书澜侧身伸手,轻声道:“公主金贵,请先行一步。”
叶静姝颔首,率先向御花园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腰背挺直,神情庄重,端的就是一副皇家威严不可侵犯的高贵公主之姿。
系统在脑海嘲讽道:“老情人找上门了开始慌了,当年告诉你不要和他纠缠你倒是不听。”
“青葱岁月,春心萌动,遇见这等温润公子,谁能忍住不动心?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子都会犯的错!”
“哦,那你跟他解释啊,说你当初只是见色起意,”
“……统,你好恶毒,毒毒毒毒毒——”
系统又不理她了。
御花园中腊梅开得正艳,红色白色紫色粉色交相辉映,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缥缈的琴声自腊梅深处悠悠传来,如泣如诉,动人心弦。
叶静姝沿着曲折的小路前行,琴音如一缕白烟勾着听众向前寻找它的身影,可绕来绕去却总不得见真容。
期望与失望的往复中,腊梅丛被一枝枝拨过,素白身形乍现,犹如柳暗花明。
正是谢沉溪。
他比上次见面时又消瘦不少,身形清瘦如竹。弹琴间宽大的锦袍随夜风飘扬,乌发微散,更显破碎可怜。唯一双黑眸清亮如旧,映着腊梅枝下反射出来的雪光,熠熠生辉。
琴音渐落,叶静姝轻声开口:“泠然清越,缥缈悠扬。沉溪公子之琴音,令人心醉神迷。”
谢沉溪像是刚刚注意到叶静姝,怔愣一瞬才站起身,双手交叠行礼,“见过公主殿下。未觉公主驾临,请公主降罪。”
“沉溪公子抚琴专注,奏此佳音,何错之有?”
注意到他袖外苍白泛青的手背,叶静姝解下自己身上的大麾向前披到他身上,“只是琴音虽美,公子玉体安康更为重要。”
“臣偶见御花园腊梅盛放,思及与公主往日时光,不禁想念,这才……”话音未落,他轻咳一声收回话头,“臣逾越了,公主莫怪。”
“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沉溪公子?”林书澜站在叶静姝身后一步距离,略带笑意开口。
叶静姝脊背一僵,下意识与谢沉溪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