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澜瞥一眼林静姝的动作,笑意更深:“早就听闻沉溪公子琴音一绝,今日得幸赏之,果真名不虚传。”
谢沉溪看看叶静姝与他拉开的一尺距离,又抬头看看对面笑意温和的林书澜,轻咳一声道:“左相谬赞,深宫无岁月,抚琴寄情丝而已。”
“公子孤身一人去国怀乡,可以理解。只是身在大梁,还望公子入乡随俗,早日得享宾至如归之乐。”
谢沉溪眼神一沉,假笑道:“左相说笑了,臣早已落地生根,谈何宾至如归?”
“公子言说‘抚琴寄情丝’,竟不是谢国?是在下自作聪明了。”
他状似不好意思般向谢沉溪拱了拱手,不给他接过话头的机会,又开口道,“说来也巧,在下年幼时曾有过一位心上人,切盼在下挥指弹琴。可惜在下不通音律,屡屡推拒心上人期盼。许是失望屡积,一日故去,再不复返。”
林书澜垂眸笑笑,看向谢沉溪的眼神中似带羡艳,“直至今日,想必在下的心上人终会遇到像沉溪公子这般才华横溢的男子,了却遗憾。”
“……”叶静姝根本不敢说话。
“臣残躯病骨身子羸弱,萤火之光怎敢与左相争辉。”谢沉溪想吸口气,又似是控制不住般咳嗽起来。
叶静姝蹙眉:“更深露重,沉溪公子若是身体不适,不若先行回宫。”
谢沉溪垂头闭目,片刻后退一步,与叶静姝拉开距离,“……上次别后,臣从医如流,汤药未停,唯愿速愈,复得康健,不扫公主兴致。今日再遇,却还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让公主担忧,实乃臣之罪过。”
叶静姝摇摇头,自身旁的腊梅枝上折下一朵红色腊梅别到他耳边,“沉溪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来日方长。”
红色腊梅鲜艳欲滴,连带着谢沉溪面上都多了几分气色。
叶静姝越看越满意,在脑海中轻快道:“系统,这花好看。”
“哦,所以呢?”
“让它永葆青春呀~”
冰冷的机械音中夹杂上几分气急败坏。
“……叶静姝,你以为你权柄值很多吗?”
叶静姝早就习惯了他的无能狂怒,毫不在意:“现在不多以后也会多的。胜者总是在最后出场。”
谢沉溪抱着他的琴独自离开,叶静姝转过身便是一怔,不知何时她与林书澜的距离竟只剩短短几寸。
没等叶静姝的不适表现出来,林书澜率先后退几步,与她重新拉回安全距离。
“公主殿下近些年过得如何?”
叶静姝没想到他问的这般直接,但未见面时心中忐忑,但当人真正站在面前,就会发现,没什么不好说的。
“承蒙左相关心,本公主过得自然是极好的。”
“……如此甚好。”他点点头,满眼复杂的与叶静姝对望,两两相顾,唯余无言。
“若是左相没什么事本公主就先回……”
“他可是公主满意的男子?”
两句话同时响起,叶静姝愣了一下,“谁?”
“沉溪公子琴艺冠绝天下,可否让公主满意?”林书澜抬眼望向叶静姝,灼灼梅林中,眼前女子眉眼沉静,五官丝毫未变,神情却大相径庭。
她沉默着,望向他的眼中无波无澜。
像是在亲手打碎一个怀揣数年的美梦。
风过梅林,枝叶摩挲,恍然间让叶静姝看到当然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当年她与林书澜共同生活一年有余,共持家务,磨砚抄书,互相玩闹,暗生情愫。虽清贫,却自在。
可系统告诉她,叶逸欢即将被皇室中人寻到,或成傀儡,命悬一线。
叶静姝没办法抛弃自己唯一的血亲。可宫廷斗争残酷,皇室手段狠辣,而林书澜自小读书立志科举。若让皇室中人得知他与前朝公主交好,他一辈子都别想迈入仕途,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叶静姝不能赌也不敢赌,恰逢林书澜邀她前往山间一处竹林。此地清幽静谧,风吹竹叶却显凄凉,非常适合来上一场哀哀琴声。
她是这样跟林书澜说的,但林书澜虽算不上身无分文,却也没有奢侈到买琴学琴的程度。
“再等一等,”林书澜道,“阿书,再等一等。这一生,我只会为你一人奏琴。”
意料之中的回答,叶静姝知道他会做到。可她却没有时间再等了。
月明星稀,叶静姝留下一张纸条,悄然潜入夜色。
她在纸条上写:常闻擅抚七弦者,每惹深闺爱意生。今欲寻吾心上客,应如子晋弄琴清。
思绪渐收,看向林书澜溢满悲伤的眼睛,她却给不出什么真正的答案。
林书澜向前一步,隔着一支梅花,他声音很轻:“我也会弹琴了,公主还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