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所在的东院,隔在了荣府外。跟李家分家的模式有些类似,隔开的那户其实是由原来府邸的花园改造的。
从荣府到东院还得坐马车,一来是荣府府邸大,二来是荣府跟东院间竟然连进出的门都不留,还得出了荣府的门,在街道上行一段路,才能到东院的门。
大门刷着黑油,跟荣府的那阔气地摆着大石狮子的三间兽头大门,简直是云泥之别。
去东院的路上,贾珠给李莞介绍着大房的情况。
贾赦的先夫人已经过世,给他留了两个儿子,长子贾瑚夭折了;二子贾琏跟李莞是同龄,已经开始说亲了。
贾赦还有个庶出的儿子,叫贾琮,年纪还很小。刚添的庶出女儿迎春,更是个命苦的孩子,一出生,亲妈就没有了。
续弦邢夫人门第不高,也不太能拿住事儿,但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进了东院的黑油大门,里边是三层仪门,所见建筑和花木跟荣府都不是一个规格的。
贾赦跟贾珠去书房叙话,贾琏不知哪里去了。用邢夫人的话说,贾琏是个不着屋的猫儿。
那邢夫人拉着李莞的手,一副想吐槽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时而捂着胸口,时而蹙眉点头,仿佛跟李莞之间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
邢夫人道:“往后一家人,不要见外,受了委屈,咱娘儿俩家里说,莫外道就是。”
李莞虽然觉得其可笑,但是邢夫人到底还是礼待了她。李莞也待她甚有礼貌,体恤地随着她的话拉家常。
李莞拍着邢夫人肉包子似的手,也学着她欲言又止:“媳明白。”
邢夫人喜道:“婶子喜欢你,往后常来。”
邢夫人对李莞的示好,有种“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意味。不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老油条李莞,当然不会天真地这般想了。敌人的敌人,是什么角色的可能都有。
但是至少邢夫人没有为难李莞,李莞给邢夫人的面子很足,一口一声“婶子”喊着。
邢夫人也甚是高兴,要留李莞跟贾珠吃午饭。李莞跟贾珠谢辞,说两人应了老太太,要回老太太处吃饭。
邢夫人便没有再留,只说改日再来吃饭,遂让其陪房王善保家的送二人。
那王善保家的也是听说了新妇的“悍妇”之名。昨儿她没得资格进荣禧堂大厅一观婚礼,但是凭着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还以为新妇是怎生的一个泼辣模样。
王善保家的好生打量着新妇,二八年华,生得小小巧巧的,看着水葱一般灵秀的姑娘。若一定说出她和旁的姑娘有何不同,那便是其举止头足间的从容,没有这个年龄姑娘该有的生涩,也没有大户人家娇惯出来的高高在上。她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很愿意让人走近,说让人如沐春风也不过分。
临了将珠大爷跟珠大奶奶送上车,王善保家的听到了“谢谢王妈妈”这几个字,心中顿生感慨,这些年也是头一回听主子道个谢。哪个主子不把使唤奴才当天经地义的?
李莞又示意她的大丫头素云。素云立刻会意,抓了把铜钱塞王善保家的手里,笑着低声道:“给妈妈吃个茶。”
王善保家的拿了好,心里乐,心想着,将来要是还有人在背后说珠大奶奶怎生不好,她王善保家的肯定是不得一起说的。
李莞跟贾珠回到贾母处时,宝玉的乳母李嬷嬷正引着宝玉在跟贾母问好。
李嬷嬷见贾珠跟李莞到来,匆匆跟贾母道了声,说太太让宝玉早去早回。
小宝玉喜欢衣着鲜艳着,盯着李莞那身红衣,闹着要找她。
李嬷嬷觑了李莞一眼,便见了太岁似的,捂着宝玉拔腿就走。刚刚李莞跟贾珠走后,王夫人在荣禧堂可是大发雷霆,先骂周瑞家的是蠢货,又骂林之孝家的没良心。
李嬷嬷虽然不咋聪明,但是王夫人的气究竟冲着谁,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没有林之孝那样当大管家的得力的丈夫,自然是不敢得罪王夫人,因此就避着李莞一些。
李嬷嬷跟宝玉走后,贾母怕李莞多想,便道:“珠儿跟元春出生后,就在我这里养,两孩子给养得好好的,也都争气。到宝玉这里,就跟护眼珠子似的,真是……”贾母本是宽慰李莞,说到痛处,就越想越气。
其实王夫人本打算宝玉再大一点也放贾母这里养的,用贾母私库的银子养孩子,有怎么会不好呢?奈何见证贾珠长大了是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好好的一个大儿,跟白生了似的。王夫人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宝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贾珠跟李莞一人搀着贾母一边,扶她到花园里散心。
“祖母真好,养了这么好的珠哥儿跟元姐儿”,李莞笑着道,“我家祖母羡慕您得很。她呀,恨不得我们小辈儿一个个的,赶紧长大,出嫁的出嫁,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好让她轻身些。”
贾珠听到新媳妇儿突如其来的夸奖,脸一红,不大好意思地看着远处。
贾母可乐呵了,李莞不但肯定了她的功劳,两小夫妻感情也是好的。辛苦一场不就是图个儿孙好吗?贾母便不再想宝玉,祖孙三人一起吃了午饭。
照理说,媳妇儿是不上桌吃饭的,要在太太或者老太太身后服侍着,等婆家的人吃完了才能吃饭。但是贾母今儿就是不讲规矩了,既然王氏不讲规矩,为难新妇,贾母也破了规矩,把李莞拉在身边,一起吃了两顿饭。
荣府的饭菜精致,做工繁杂,也比较油,吃两口就腻住了。李莞吃得不多。贾珠的脾胃较弱,平日也吃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