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脸上登时就有了羞红,眼睛却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倾身向前,轻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不是小无双,你不许这么叫我。我会更努力,努力让我们能更长久地在一起,你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丧气话。"
林浅无奈地笑了笑:“嗯。”
"还有,"无双得寸进尺地补充,"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好。"
"每天要多吃一碗饭,不能挑食。"
"......好。"
窗外的阳光愈发浓烈,洒进房中简直像一层金箔一样耀眼。
林浅看见了窗外的雪景,向无双伸出一只雪白的、玉一样润、梅骨一样清瘦的手臂,笑盈盈道:“扶我出去,我要看雪。”
无双持住这只玉一样的手臂,却是一下将这手臂搭在了肩头,一手拦腰将林浅抱起,一手拿了狐皮毯子给她盖上。
林浅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手臂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接着心有余悸地瞪着这不听话的坏孩子,却没多少杀伤力。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一双眼里四分怒六分情,整个人柔软得像一捧昕雪。
无双的心也早就软得像一捧水一样了。
“无双城最好看雪的地方在后山。那儿不好走,我抱着你去。”
林浅也懒得挣扎了,将头靠在他滚烫起伏的胸膛,缩了缩身子,说了声:“好。”
她本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可是这样子缩在无双怀里的时候,又盖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显得小小一团,像一只雪白的狐狸蜷缩着身体依偎着他。
无双很想亲一亲她的鼻尖和脸颊,却知道现在不到得寸进尺的时候,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他抱着怀里的狐狸,足尖在几处地方轻点,不需要多久就到了白雪皑皑的后山。
无双城的雪景自然是好看的,可无双看了十几年,已看不出什么新鲜,只是身边人像一只慵懒的雪狐一样窝在他怀里,眼尾潋滟着一丝惊心动魄的红,抬眼看他时阳光映着白雪尽数投入她的清眸,比他平生所见一切美丽的事物加起来都要动人心魄。
无双轻轻拢起了一捧雪,捏成一个小小的雪人,欢欢喜喜叫林浅过来看,被奚落了审美也不在乎,只盯着林浅笑。
我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天启城。
三百里开外,萧凌尘和叶啸鹰带领的琅琊军正向皇城不断逼近。
一万、两万、三万……仅仅只是琅琊王这个名头,就有不下五万兵士自发来投靠。
而皇城之中,守卫的王离天君和禁军却不足以抵抗那声势浩大的琅琊军。
狼烟,已经连续烧到了天启,整整三日。
短时间内各皇子包括白王萧崇、赤王萧羽、永安王萧楚河以及兰月侯齐聚平清殿,等待着明德帝,也等待着——琅琊军。
大势将乱,整座天启城风声鹤唳,连一只飞鸟都找不到。这样的时局,显然是不适合搞什么动作的。
苏昌离、苏暮雨、慕雨墨,还有几个遗留的暗河子弟被困在了天启城。准确来说,他们并非没有闯出去到能力,只是出去后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住着一家毫不起眼的商户。
但实际上这是一处暗河安插在天启的蛛巢,大家长苏昌河已经背离了暗河的光明之路,也带走了一些暗河弟子,他们需要把剩下的人安排好,同时找时间让暗河总部接到消息已经在路上的弟子返回。
所以这也是一处连苏昌河都不清楚的蛛巢。
苏昌离抱剑站立在门外,目光远远望着天边,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
苏暮雨撑着伞,伞上有一点小小的雪粒。
“天启城要乱了,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出去。”
苏昌离转过了眼,那双桃花似的眼睛里却满是冷冽:“她被做成药人,你也出了一份力。”
苏暮雨微微攥紧了伞。这是一句可以说对也可以说错的话。
他知道那一日苏昌河派人活捉她,于是在太师府结束后赶到幽剑阁故地,他原本想干什么呢?
或许是救她,可到了,她胜过了暗河三人,于是他选择救下暗河的弟子,也伤了她。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
于是她被做成了药人。
这与苏暮雨有关,也无关。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苏昌离的心思太过明显,不需要猜测就能明了。苏暮雨想到了当初,那个明媚坦率的女孩子,这样一个美丽的、可爱的姑娘,会被人喜欢太正常不过,何况这个人还救过苏昌离的性命。
“我并不希望她变成那副模样。昌离,我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苏暮雨乍然得知林浅的遭遇时也犹如全身掉进雪窟窿,浑身都血液被冻结,痛苦异常。
只是……他没有任何帮助她,关心她的立场。何况他发现了苏昌河以暗河弟子炼药人的举动,他需要把暗河从苏昌河手里拖出来。
他只能把她放在一边。
苏昌离眯了眯眼,忽然讥诮一笑:“一样?不,你更多是为了暗河,我更多是为了她。”
苏暮雨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忧郁的冷。
“不管为了谁,你始终是苏家人。”
“早就不是了。”苏昌离冷笑道,“我先是我自己。”
“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找到治疗小姐的方法,如果没有,我会立刻离开。”
身后传来开门声。慕雨墨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指尖捻着一枚发黑的银针:"他脑子里有一种奇怪的虫子。这种虫子和药人的蛊虫相克,相互厮杀起来了,所以药人的反噬才会减弱,他才能活着。"
暗河慕家善医毒和各种秘术,但就连慕雨墨都认不出那种奇异的虫子是什么东西。
苏暮雨皱起了眉:“天下竟然有你也完全不知道的毒虫……唐门的东西?”
慕雨墨摇了摇头:“这不算毒虫,我觉得更像某种秘术需要的蛊虫,不像唐门的风格。或许,是岭南温家的也未可知——可他从来没有出过温家的任务,也和温家人没有交集,怎么会中温家的蛊?”
苏暮雨的心停止了跳动。
秘术、
连慕雨墨都不知道的秘术、
近期中过的蛊虫、
那夜他逼迫她解开暗河弟子的秘术、
幽剑阁的绝密之术……
答案呼之欲出。
那奇怪的虫子,是林浅那夜洒下的紫色萤粉。
多可笑,派去想害她的人,却因为她而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