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与赤水之北的自然万物融为一体,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引山脉河川的动荡。
山体宛如波浪大幅度地摇晃,越起越高,几乎要覆盖她们目所及处的穹天。
那锐不可当的气势直逼王隽而来,像要将她吞没。王隽定定地站在那里,面色不改。
虽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妖神之间没这些规矩。
她拿不准女魃的真实意图,不知道她究竟是想给自己一点震慑,还是想把她杀了借此对天宣战。
但不管是哪种,她都不能逃。
跑了,就是求和的心不诚,她再也没有与女魃协商的余地。
若是女魃真起了杀念,她也不怕,因为自从与龙耀祖交手后,她学会了如何与庞然大物交战。
所以现在唯有等,才能等到事情周转的生机。
这时,王隽感到肩上的玄鸟正依靠自己的耳朵,微微发抖。它通黑的身体像因过度惊慌而褪色般,竟变得发灰。
她默默将它向发后拢了拢,有意无意地说:“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玄鸟见过不知多少纷争,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恐惧。
它震惊的是女魃所展现的法术,是天界神佛从未见过,也从未掌控的上古力量。
要知道,天界神佛的修行几乎在三界是无所不能的。他们改变自然,上天入地,掌握生死,炼化万物,可他们唯独做不到的,就是与自然融为一体。
他们能够适应、利用或改造世界,可他们不能成为世界。
可为什么女魃能做到这点?
那明明是超脱于三界之外的力量,是远远超过三界神佛魔认知的力量,更是让他们畏惧且未知的力量。
玄鸟细思极恐,三界有那么多无神管辖的区域妖魔横生,可为何天帝要讨伐这偏僻的赤水之北?
难道只是为了这清净的修行之地么?
莫非,天帝更想要的,是女魃的力量?
女魃冷眼瞧着,在阴云间如龙探头,一双威目难以直视。
“天界不容我,人间也不容我,只有被称作妖孽的生灵接纳我。我们不杀生,甚至与人为友,在这山林活得自由自在。”
“那些神仙明明拥有天地广阔,却连我们这赖以生存的一隅之地都要抢走,还美其名曰为管辖,心安理得的把这一切视为自己所有,凭什么?”
王隽直面她几乎喷发的愤怒,努力保持心神镇定。越是这样的时候,她才能看出女魃的真实想法。
女魃的声音滔滔如雷,在天地间回荡。
“什么好事都被那群神仙要了去,天地孕育的宝贝,万物生灵的性命,就连自由的意志也要剥夺。”她咬牙切齿道。“他们不配!”
“天兵天将打下来,我就是把这里尽数毁了,也绝不给他们留下!”
“那要是师尊来了呢?”王隽幽幽道,眼露哀伤。“女魃师姐也要应战吗?”
女魃低眉,掩去嘴角的苦涩。
“我们已经断绝了师徒关系,就算是她来,我也一样要应战。”
“所以你料到了这一天,不想让师尊为难,才主动断绝关系吗?”
听到她的发问,女魃沉默没有回答。
王隽觉得谈判有戏,便继续趁热打铁道:“如果那些神仙想看你们自相残杀,那岂不是随了他们的心意?”
女魃目露凶光:“自相残杀?他们逼我恨了那么多年,恐怕就为等这么一天吧?”
“什么?”王隽惊讶且不解,“他们逼你恨师尊?”
女魃疲惫地落了地,山河也稳稳归于大地,平静如初。
“当年他们怕九天玄女有我助力,功高盖主,于是趁我击杀蚩尤后元气大伤时,宣九天玄女上天,强行与我分离。”
女魃把师尊的称呼舍去,声音又重了几分。
“他们派几个老神仙令父亲驱赶我到这不毛之地,让我以为自己被九天玄女和人类抛弃,白白地恨了她们这些年。可惜如今得知真相,也该化解了。”她悲哀地看着王隽。“现在我只想好好留在这里。”
王隽脑中忽然有电光闪过,她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摸清事情的真相。
“师尊知道这件事吗?”王隽定定地看向女魃,“还有,您是怎么得知的真相?莫非天界有神仙与您联系?”
果然如她所料,女魃没有开口。
王隽妥协地叹气:“如果我向天帝禀明情况,也许可以将当年的事情查清。”
女魃呵呵笑了,令王隽心虚起来。
“难道你就没想过,天帝早就知道这一切,而选择默许吗?”女魃缓缓靠近王隽耳边,低声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这就是天帝的策划吗?”
王隽脸色一变。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如果这一切是天帝所为,那她成仙后要做的事情,都失去了可能。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女魃微笑着,“你想让我们归顺于天帝,再向他请求让我们以看守者的身份留在这里。这是很圆滑,不得罪两边的做法。只是你认为的两全之美,恰恰为那些神仙所不容。所以很遗憾——”
“你的谈判,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