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出了一键托管,但迟迟没有按下。
我有一种预感,倘若我真的按下了,那么有些事情就会被永久改变。
但我又想按下去,只要按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一切都会结束。
苏格兰在我心脏狂跳的时刻一把拉开了橱柜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我的大脑很懵,我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控制不了我四肢,我像个洋娃娃一样倒在他怀里。
“对不起,织,我不该那么叫你的。”
他在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你没有叫错啊。
我确实是卡瓦酒啊。
你想见雨宫织吗?我去找他。
奇怪,雨宫织去哪儿了……?
“雨宫织不在这,雨宫织躲起来啦,你忘啦。”猫酒站在苏格兰身后,半弯着腰,大大的猫眼盯着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脸迷茫的我。
“雨宫织跑掉了!”
雨宫织,跑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想见人,所以躲起来啦!”
我的大脑彻底停摆了,白色的雾气涌出,填满了我的视野,彻底掉进白雾前,我好像听见有谁在焦急地喊我。
谁在喊我吗?
3
卡瓦酒,不,雨宫织木僵了,他就那么呆在原地,无论苏格兰做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织,织你醒一醒,醒一醒。”
他轻轻拍着卡瓦酒的脸颊。
正当苏格兰犹豫着要不要联系公安的心理医生时,卡瓦酒终于动了。
“带我去。”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不认真去听根本听不到,磕磕绊绊,像极了正在学习说话的孩童。
“带我去见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卡瓦酒重复到,这一次他的话语流畅了许多。
他看向苏格兰,一字一句重复到“带我去见他们。”
卡瓦酒同意了去见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得知这一消息的公安行动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要情绪失控,好吗?你们如果失控了他会更加失控。”松田阵平挂着公安给的耳麦,听着心理学家不知道第多少遍嘱咐。“无论如何,保证自己的情绪是平稳的!”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调整了一下耳麦和领带上的针孔摄像机,现在他们无限逼近于四年前,他穿着过去的旧衣服,化妆师帮他上了妆,现在他整体看起来像是22岁的大学生,而不是26岁的成熟社畜。心理学家坚持认为让织看到“熟悉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比较便于他放下心防。
但四年过去,总有些东西改变了。
“你看,小阵平,我是不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样?”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面前转了一圈。“简直一模一样对吧!好神奇!”
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面前转完了,又转头去夸赞化妆师,一时间,几人相谈甚欢。
松田阵平看着面前的萩原,有一瞬间的恍惚。时间好像特别偏爱萩原研二,四年过去了,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他好像就这么静止在了22岁。
“怎么样,小阵平,你还好吗?”似乎是察觉到了松田阵平的怔愣,萩原研二走上前去“在想什么呢。”
“在想衣服稍微有点小了。”松田阵平扯了扯衣领,他原本是想去买同款,但看着服装店门口花花绿绿的衣服没有真的进去,最后还是翻出了压箱底的白衬衫。“其他的还好。”
“毕竟小阵平已经是大人啦,衣服小一点也是正常的,不像我,过去的衣服现在穿还是正好的。”
松田阵平给了萩原研二一肘击。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炫耀啊。”
“小阵平!”
“二位。”公安打断了二人的打闹。“快开始了,请到这边来。”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拍掉肩膀上萩原研二的手。“走吧,hagi。”
松田和萩原路过一间又一间屋子,松田阵平在每一间都待过,这里挂满了各种分析资料,心理学家坐在这里开会,他曾经在最后排单独拉了个椅子过来坐着,听完了一场又一场的会议。
这些会议全部是在研究织和式的,偶尔还会问松田阵平一些有关他们过去的细节,问完之后又会陷入更激烈的讨论。
松田阵平就这么游离在一个又一个的会议里,他沉默着听完了雨宫织的过去和现在,还有被规划好的未来。在这里雨宫织不再是一个人,他是一盘被分好的佳肴,一具制好的标本,一个被异化的符号。他被高高挂起,整个剖开,人们围着这具躯壳的一切议论纷纷,但没人关心灵魂去了哪里。
往日那些欢乐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也像是一场凌迟。
受刑者沉默着,血液淹没了他的头顶,无数双手将他托举起来,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前进。
【你还好吗?】
被剖开的无皮尸体躺在手术台上,睁开他没有眼睛的眼眶。
【你还好吗?】
他用着着22岁雨宫织的声线问到,
【松田,你现在还好吗?】
我不好。
松田阵平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我一点都不好。
【这样啊。】
尸体叹了口气。
【不要紧的,一切都会好的。】
血液流淌着,向深渊倾斜而下,受刑者面色冷漠,他正与友人的罪孽一同向深渊坠落。
“小阵平?”
松田阵平猛然回神,面前是萩原研二担忧的大脸。
“怎么啦,小阵平,刚刚喊你怎么都没用反应。”萩原研二凑的更近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松田阵平伸手把萩原研二的脸推到一边,“离我远点,你离的太近了。”
“我只是在想织,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松田阵平随口说到。但话一出口,他们二人均沉默了。
“是啊,马上就要见到织了,打起精神来!”萩原研二最先振作起来。
与雨宫织的见面地点选在了一处破落商业街的咖啡馆里,这里视野良好,适合埋伏,公安提前清场,服务员与在座的客人也全是便衣假扮,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坐在二楼露台的位置上,耳麦里的心理学家不断要求他们调整位置和姿势。
“我有点想把这个扔了。”坐都坐不安稳的松田阵平正想掏出烟,手一摸才想起来香烟已经被公安收缴了,无奈之下只能叼着纸吸管,好在心理学家没要求他不能叼纸吸管。
“安啦,小阵平。”萩原研二倒是适应良好,顺着公安要求调整姿势的同时还不忘给端来饮品的服务员小姐一个wink。“谢谢啦,清水小姐。”
“你的社交名单什么时候拓展到公安了。”
“哎嘿,就这两天。”
“注意,目标出现了。”
“松田先生,萩原先生,你们还按刚刚的感觉来就好。”
被公安一打岔,原本的气氛也没了,要强行装出轻松氛围的二人怎么搞都觉得很奇怪。
不过萩原研二最先适应,他带着松田阵平天南海北的聊天,逐渐将松田阵平的状态拉回了正轨。
等到他两适应的差不多的时候,要等的人也来了。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咖啡店楼下,诸伏景光率先下车,随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苍白的人影手扶着车门,缓缓下车,他停在门口,有所预感地抬起头,与二楼的松田阵平遥遥相望。
暗青色撞进一片凝固的红色。
那是雨宫织。
松田阵平的手指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