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缩在一边的管理虫在员工怜惜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赔笑着解释:“院长,弗朗西斯教授专门定制的无线配件需要重新输入数据,光这个……这个数据处理,就需要两天的时间啊,还不算重力感应和自适应系统的升级,声波听感神经衔接感应器也要更换……这……这没个五六天真的做不完……”
“少拿这些糊弄我!你们我还不知道吗?”威格莫尔像个远古时代的冷酷的庄园管事,他扬了扬下巴,像是举起手中的马鞭,说,“就三天吧,你们三天之后交付。”
“啊?啊?这……这这这……”
威格莫尔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亨利.萨摩斯,怎么,我说话现在对你不好使了吗?还是你们叶甲种的虫吃叶子吃的听觉神经退化完全了?!”
亨利.萨摩斯涨红了脸,不敢反驳,默默的低下了头,听着上级的斥责的话像是漫天的冰雹一般砸下。
周围虫员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听着老院长的斥骂,脸上浮现出对上级的怜悯。
所有的虫都知道老院长这是迁怒了,但是没有虫敢站出来反抗。
怀特换好常服,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慢悠悠的晃荡着,低头看着老院长带来的光板,等到老院长微微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周围听觉处理中心的虫飞快的散去,房间的门小心翼翼的关上,才开口说:“怎么气这么大,可别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他看着老院长罕见的沉默了一下,手往脸上一抹,嘴角耷拉下来,脸色竟然变得可怜,他说:“唉,孩子……”
怀特冷下脸来,背朝着沙发靠去,低下头只盯着光板看。
威格莫尔气急:“别一有事情就给我装听不见!你现在戴的这个辅听器不是刚过检修吗!”
怀特无奈的提醒他:“你刚给我批了十四天的病假。”
“所以说你应该成熟一点。主任级别的虫了,这点认知都没有吗?放假,不是正好有空闲干活了?”
怀特不耐烦的将光板放到桌面上,说:“我还是一个病虫,我能干什么?”
“当然是做手术。你是一个腺体外科的医生,怀特,我还能需要你干什么事情?”
“是谁?”怀特问道。
威格莫尔将光板往怀特方向推了推。
怀特的目光落在光板显示屏上那张病虫的面庞上,无语的说:“我说你怎么来看我还特地带一个光板,还把这个病例打开放在这里。”
“怎么样?我刚刚看你瞧的挺认真的。我知道,这个病情是有点复杂,但是我们商讨过,只需要把接近腺体边缘这块肿瘤摘除,他的意识还是能够恢复的。”
“我没有兴趣你就会放弃吗?”怀特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救伤虫,救病虫,但是,我不救死虫。”
“他没有死,救治仓还能维持住他基本的生命体征。”
怀特笑道:“他的脑循环都已经消失了,威格莫尔,我只是一名神经外科的医生,又不是那些超越科技的神秘力量。再说,看看这些诊疗记录,放过这个可怜虫吧,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怀特!这是你一个医生能说的话吗!”
“就是因为我是医生,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都已经这样了,威格莫尔,你是血液系统的专家,你知道淋巴细胞出现第三次分型意味着什么?再次外科手术除了对他的□□造成伤害,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手术成功,他三个月的生存率连万分之一都不到。他清醒过来,要怎么面对这生不如死的三个月?有意义吗?“
“但是只要对虫族,对这个世界,对131有意义,那就足够了。“
怀特冷冷的看着威格莫尔,年老的院长平静的对视,坦然的接受着年轻虫的目光审判,宽阔的治疗室没有第三只虫,冰冷的灯光从头顶洒落,整个空间只剩下两只虫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
怀特有些恍惚,他又再次听见那些悲痛的哭喊声,那些悲切的,绝望的,嘈杂的喊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他的颅脑中呼啸着。
“我不能再干这种事情了。”怀特低声的说,“你们简直就是魔鬼。”
“他很重要。怀特。”威格莫尔说,“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活过来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就……就当我求你……”
“你……你不要……”
“好孩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威格莫尔站起来,轻柔的拍了拍年轻教授的头顶。
温暖的厚实的布满老茧的手掌落在脑袋上,怀特内心微微一动,他想起来年幼时光里温和笑着的老师和他们年轻的朋友们,那些鹅黄色的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并不曾褪色。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