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心凉了大半,当即抱头鼠窜,夺门而出,怕他慢溜分毫,这人就要给他当场掘墓:“我不是故意的!师兄你原谅我!”
因着终于能画出张符,他太过兴奋,就忘记停下运转灵力,这一个不小心,便将这张符给用了出来。
“陈师兄知道怎么能把这青玉枝救活过来吗?”
林疏桐再碰见谢照乘时,谢照乘直接当作没瞧见他,显然是气得狠了,都不愿意搭理他。
他自知理亏,垂头丧气地抱着花去找陈并星,希望这医人的,也能救一救植物。
陈并星拨了拨青玉枝被烧焦的枝叶,想起缘由只觉得好笑:“青玉枝娇贵,怕是不能再活了,师弟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去哄照乘吧。”
林疏桐仰天长叹。
过上一个时辰,林疏桐拎着糖袋回了闻雀轩,还没进门,经过的元宵就冲他翻了个白眼。
元宵是实打实的和谢照乘一条心,他不小心烧了谢照乘的青玉枝,惹恼了谢照乘,元宵就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林疏桐拆开糖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许多包龙须酥,这才有了底气敢进门。
谢照乘正在书房里翻阅典籍,脚边懒洋洋躺着元宵。
“师兄?”
林疏桐扒在门边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
谢大小姐眼皮都不曾抬,径自翻自己的书。
林疏桐再接再厉,取出糖袋晃了晃:“师兄看书累不累呀?要不要来两口龙须酥啊?”
少年的余光悄悄在糖袋上转了转,又不动声色收回来,合上书去了内室,话都不曾说一句。
林疏桐垮下脸。
已经到了甜食都解决不了的程度吗?
“就是这样。”
林疏桐苦着张脸同李尽欢说话。
李尽欢来还从前借的剑诀,恰好见林疏桐不断搭话,而谢照乘完全视而不见,就问了缘由。
“青玉枝啊…”
李尽欢用愿你一路走好的眼神看着林疏桐:“那你八成是完了。”
林疏桐扶额。
“照乘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心眼,还很难哄。”李尽欢尴尬一笑,明显也因此悲伤过。
“你烧他什么不好,偏偏是青玉枝,这东西极其娇贵难养,百株中也未必能养活一株。”
“照乘师兄这一株可是从万里之外耗重金送过来的,品相也是难得的好。据说还是他的生辰礼物,似乎再过几日就会开花。”
林疏桐双眼无神,彻底麻木了,“那怎么办?”
“师兄这人呢,容易生气,也容易心软。”
李尽欢托腮沉思片刻,出主意道:“这样,你找些灵草之类的物件送与他,届时哭惨,说你为了拿到如何如何辛苦…”
林疏桐来了精神,一拍手:“好主意!”
两人认真探讨着目标,最后敲定学宫后山无定湖就有的阴阳鱼。
是夜,月上中天,林疏桐揣着打火符提灯往后山行去。
学宫后青峰绵延,他照着李尽欢给他画的地图翻过两重山,在一汪望不见边际的湖泊前停下。
浓雾横湖,在月下瞧来仙气缭绕,他伸手掬了一捧湖水,当即被冻得立刻泼回去。
无定湖颇为特殊,依据温度分作两半,半是寒湖,半是暖湖。
阴阳鱼便生活在暖湖寒湖交界处。
林疏桐为这温度发怵,蹲在湖边思考许久人生后,才脱去外衫跳了下去。
冬寒未彻底退却,林疏桐不过观星二阶的修为,还没到可不惧暑冷的地步,刚入水就脸色一白。
林疏桐咬咬牙,闷头扎进湖里。
谁叫自己把谢照乘心爱的东西烧了呢?他又不缺什么,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无非是这一颗真心。
他闭着眼眸尽力下沉,待适应水温后,再尝试着在水中视物。
阴阳鱼浑身透明,连血都没有颜色,只一条脊骨会放出蓝光,白日里想瞧见完全是痴心妄想。
林疏桐这才挑了更冷的夜晚来。
在水下睁眼已是艰难,视物更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林疏桐心念一转,调动灵力护住双眸和口鼻。
看得见了!
他一喜,赶紧张臂向前游去,一面观察四周,一面往暖湖进发。
随着深入,水温也逐渐回暖,但林疏桐仍一无所获,他都快要放弃时,余光忽地瞥见一片水草后有隐隐蓝光。
林疏桐当即伸手去抓,那蓝光滑溜地自他合拢的掌缝间逃走,林疏桐不泄气,稳稳心神,耐心追着。
他废了极大心力将那只鱼抓进手中时,惊觉身边水温之高,同初入水时简直是天差地别。
大抵是不知不觉游到暖湖来了。
林疏桐掐着鱼用衣衫小心裹起来,再缓缓向水面游去。
“呼——”
他浮出水面,一抹脸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脑海一片空白。
还未至盛夏,却已有流萤漫天纷飞,如九天银河倾落人间,星子得此空当,四处玩闹。
林疏桐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他越过漫天萤光,仰首望见了一座雪峰。
萤光深处,有少年拢起青丝,冷辉顺着两肩流泻,勾勒过线条极美的蝴蝶骨,最终归入劲瘦的腰身。
拢起的青丝犹在滴水,水珠滚过侧颈一圈咬痕,莫名添了几分情/色意味。
这本该是人间胜景。
只这雪峰许是良久未曾添雪,暴于日光下多时,突兀现出不少筋骨血肉,平白扎了看客的眼。
林疏桐缓缓捂住嘴唇。
在稍嫌白皙的肌肤对比之下,更衬得那老旧的伤疤触目惊心,像是玉璧上教人无法忍受的想剜去的瑕疵。
谁都道他身份贵重,如何能被人伤到这个程度?
紊乱的呼吸使得那少年瞬间发觉林疏桐的存在,他反手在湖面一划,水箭刹那成形,一箭分江,直取林疏桐。
流萤惊散,谢照乘拿衣裳的手一顿。
要击中林疏桐的水箭哗然崩解,巨浪将他扑倒在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