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还在不解,便被漫天雷光劈得眼前金星连连,幸好早有谢照乘护住耳朵,才不至于震聋。
这一处丘陵已然在明丹霞出鞭时就夷作了平地,磅礴的灵力还在不住剥削,尘沙飞扬四走。
几人立在块浮空的巨石上,足下便是深渊。
鞭尾生生扫开个硕大的黑洞漩涡,明丹霞是直接打穿了陨落星海。
“还不走?”
明丹霞懒得同他们多废话。
林疏桐怕迟则生变,当即拖了谢照乘,一头扎进漩涡里。
空间扭曲失重,搅得林疏桐胃里一阵翻涌,只能死死抓着谢照乘不松手。
再抬眼,就已是含黛青山。
他还未站稳,就有许多人一拥而上,将他与谢照乘隔开,个个神色张皇,迫不及待去盘问少年的身体状态。
林疏桐微微一怔,分明瞧见谢照乘轻叹口气,面上有疲惫之色,隔着这许多人同他目光相会。
一声厉喝立刻将杂声都镇了下去:“统统闭嘴!吵什么吵!”
林疏桐循声望去,却是半月前才见过的萧绎,众人瞥见是他纷纷住口,眼观鼻鼻观心,为萧绎让开道路。
萧绎越过人群,单刀直入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谢照乘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猝然掩上双眸,直挺挺向后倒去。
萧绎一惊,刚伸出手去扶,眼前就有什么东西窜了过去,抢在他之前拦住了谢照乘跌倒的身形。
林疏桐半拥着少年,只觉入手的肌肤一片冰凉,登时慌了神,举目四顾欲寻援手,却不期然于人群中望见了一对璧人。
风吟晚似乎又受了不轻的伤,右足脚踝晕有血迹,景瑜双臂都馋着他,谨慎之态肉眼可见。
林疏桐心头无名火起,托着少年肘弯的五指不自觉带了些力道,咬牙道:“在座道友有没有精于医道的?”
他的语气并不温善,距林疏桐最近的萧绎自然能察觉到,只眼下顾不得这许多,紧接其后喊道:“沈樵!还不快来救人?”
一位蓝衫青年拨开人群,飘然上前,不需他说话,林疏桐就半跪在地,让谢照乘平躺下,枕在他左肩。
这医修将两指搭在谢照乘腕上,灵力还未来得及沿经脉走个周天,眉头便紧紧蹙起,责备道:“你们到底是如何看护伤患的?”
“他月前便已有致命伤在身,而后更被七伤水不断拖重伤势,这样的人,你们也敢放他去书院大比?”
青年冷哼一声,“这也是个命长的,仗着天赋卓绝胡作非为,还敢发动天逆,不是几口丹心散吊着气息,你们已能替他收尸了!”
哪怕知道谢照乘伤势会有多重,林疏桐仍免不了心中一阵翻腾。
萧绎更是脸都绿了,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容,牙根隐隐发痒。
景瑜突然插嘴道:“那眼下……”
不等他关心,林疏桐就冷笑一声,截过话头:“风师弟伤也不轻,景师兄还是赶紧送他回去的好,至于师兄,就不劳费心了。”
景瑜被他的话一堵,脸色顿时极为难看,风吟晚微微蹙眉,抬袖推开景瑜扶着他的手,低声说了什么后独身离去。
医修没心想去管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朝林疏桐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他去医堂?”
林疏桐旋即敛起戾气,打横抱起少年,匆匆而行。
一只麻雀停驻窗前,细心梳理羽翼,为房中忽然晃过的白衣所惊到,啾然展翅高飞。
“公子还没有醒吗?”元宵耷拉着大耳朵,怀里是不知温了多少回的药汤。
见林疏桐摇头,元宵怏怏抱着药走开。
他已然躺了两天。
林疏桐叹了口气,俯身嗅了嗅炉香,确认过浓淡后,在桌前坐下,不时回眸去瞧床上沉睡的少年。
终究是没叫他多等,日向中天时,榻上的少年便翻身坐起,林疏桐刚回首,就同谢照乘视线交汇。
卧室瞬间热闹起来,探头张望的汤圆一嗓子嚎来了元宵,两只兔子围着谢照乘嘘寒问暖,忙东忙西。
林疏桐也起身凑了上去。
少年接过元宵送来的药汤,以汤匙稍作搅动后就仰头灌下,正皱眉间,林疏桐适时递上一颗糖。
谢照乘剥去糖衣,将糖果送进嘴里,这才从苦味中缓过神来,抬眸就问道:“我睡了多久?”
林疏桐心道他还有点数,而后便答:“三天了。”
他微微一顿,方续道 :“景瑜来过几次,见你睡着,就回去了。”
“各院现下是何情况?”谢照乘又再问道。林疏桐只拣了些重要的回:“那些学子被你送出秘境后撞上了妖界的埋伏,损失惨重,书院大比只能先暂停。”
“一些人对秘境被毁颇有微词,但妖界折损不少战力,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少年听至此处,垂眸轻笑一声,林疏桐闻见他笑,抿了抿唇,“师兄为何不问一问,自己的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情状?”
谢照乘眉峰微动,并没作声。
汤圆赶紧打圆场,在谢照乘怀里滚上一圈,仰头看他:“公子有没有甚么想吃的,我让他们送来。”
它话音刚落,就有人行入房间,道:“疏桐方才所言,也正是我要问的。”
林疏桐循声望去,却是刚得到通报的燕归兮,一入门便半是责怪、半是心疼地瞪了眼谢照乘:“你的伤这样严重,为什么不说?”
谢照乘轻咳两下,含糊道:“这不是怕你和与暮担心嘛……”
“你也知道我和殿下会担心?”燕归兮步至榻前,曲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额头:“方寸山之事,萧绎早知会过你,他会前来支援,你为何不等他到就动手?”
长辈陡然翻起旧账,谢照乘也有点头疼:“要他来做什么,再磕着碰着,林夫人又得整夜整夜的睡不下了。”
“不论怎么说,这一次你必须得回梅林养伤去,不痊愈便不许出来。”燕归兮板起张脸,不容谢照乘置喙。
他继而看向林疏桐,眉头便皱得更紧,“还不同我解释解释秘境里的事?”
“疏桐的点数,较旁人加起来的总数还多两倍有余,此事震动上下书院,怀疑学宫舞弊,疏桐还一问三不知。”
林疏桐心虚地转头别顾。
他大抵明白经过,只是却不能说,若再扯出身上的魔息,说不定谢照乘都保不住他,便一直装糊涂。
“十一个羽化境,不是这个点数就奇怪了。”谢照乘轻描淡写,完全不将其当回事。
燕归兮僵上半晌,艰难道:“你不要告诉我,全是疏桐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