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乘启唇,正要说话,林疏桐就伸手去拉他手腕:“咱们先走,边走边说。”
“公子抱抱元宵……”元宵红彤彤的眼睛里有水光打转。
谢照乘只得从林疏桐怀里接过小元宵,再借着他的手臂翻过窗户。
侍从很快发觉不对,破门而入,谢照乘和林疏桐早落了地,溜得飞快。
“人跑了罢?”有人靠在门边悠然道,侍从们回头一看,头就隐隐作疼,却又不得不依照礼数躬身:“萧公子。”
领头人硬着头皮轻咳一声:“不知…君上他……”
萧绎掸了掸衣袖,漫不经心道:“谢照乘也不想为难你们,虽然人跑了,但总算是留下了个交代。”
他拍拍手,一个人慢吞吞跨门而入,白衣红裳,与方才跑路的谢照乘一般无二。
侍从们面面相觑。
“这……”
“谢照乘就好好在这,要跟着你们回登仙峰,懂了吗?”萧绎露齿微笑,分明几分不怀好意。
侍从们只得无奈称是。
长街上,林疏桐拉着谢照乘缓步而行,星点柳絮擦肩飞过。
元宵扒住谢照乘的衣襟不肯松手,使劲往他怀里拱,谢照乘问道:“你怎么在这?”
“院长说你必然要跑路,让我来逮你。”林疏桐美滋滋扣着他手腕。
谢照乘嘴角抽了抽,甚是无语。
林疏桐再续道:“院长吩咐了,无论如何,你都得去积雪山养好伤才可行动,他在我身上下了令咒,若你不肯去积雪山,他随时都能抵达。”
他可是刚到没多久就发觉周边人家都已经转移至他处,猜到谢照乘要借火事溜走,卡点过来堵人的。
“真狠啊,燕归兮。”
谢照乘咬牙切齿。
林疏桐闻到谢照乘衣上那浅淡的酒香,蹙了蹙眉头,但又不得不忍下去:“师兄还是乖乖跟我去积雪山吧。”
“积雪山…”谢照乘提这三字时脸垮了垮,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林疏桐连连点头。
少年撇撇嘴,难得没反对,似乎是妥协了,林疏桐松口气,正要带他去传送阵处,谢公子却钉在原处,不肯动了。
“怎么了?”
林疏桐警惕道,决定死死跟住谢照乘,哪怕他去上厕所都一定陪同在旁。
谢照乘眉峰微动,把手扯回来,抬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困了,要睡觉了。”
你这样境界的修士还会困?我千里迢迢来寻你还没觉得困呢!
林疏桐腹诽着,瞧了瞧前路,提议道:“那就先寻间客栈歇一晚?”
金贵少爷一抬下巴:“那是当然。”
于是瞌睡连天正要关店的掌柜就瞧见两个少年踏月而来。
当先那位锦衣华服,怀里还抱着只兔子,一入门竟连厅堂都明亮起来。
“掌柜麻烦来两间上房…”
公子哥儿刚开口,就被后面那少年打断:“不,要一间。”
小公子怀里的兔子登时瞪圆了眼睛,拧过头去看少年。那公子眼皮跳了跳:“我不喜欢和人住一间房,两间!”
“不行,分开住若是你又想跑了怎么办?我如何同院长交代?”
少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不亲眼盯着,我不放心。”
掌柜的目光在两人间梭巡。
瞧着像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师弟与跟在后面要抓人回去的师兄……
公子额上青筋不住抽动,相当不高兴道:“我要是想跑,凭你可看不住,我说两间就两间!”
“掌柜,两间!”
这公子一把拍下块碎金子,就要丢下少年自个往楼上走。
张掌柜笑盈盈收起金子,高声吆喝道:“小四儿,一间上房!快来引这位客人去!”
他出言相劝:“公子再如何,不愿回家可不好,还是乖乖跟着师兄回去罢!同长辈好好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少年郎也滞了滞,而后像是在忍着笑,伸手抓住那公子,正儿八经道:“掌柜说得是啊!师弟怎么能因为被夫子骂了两句就不愿意回家呢?”
“林疏桐你…”
那小公子一张俊脸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果然如此,现在的年轻人啊…
张掌柜摇头叹息。
“师弟要听话啊,乖!”
那少年拖了小公子跟着店小二就走,只一小段木梯,还拉拉扯扯你来我往。
张掌柜拨了拨算盘,哼着小曲儿,起身去关客栈门。
“松手,谁是你师弟?”谢照乘哼了声,林疏桐带笑放手:“那咱们就好好商量,不偷偷溜走,乖乖去积雪山养伤行不行?”
谢照乘蹙起眉头,面色有些难看:“不想去积雪山。”
不想去积雪山?
林疏桐问他:“为什么?”
积雪山与回春谷并列两大医道圣地,都有一派坐镇,不同的是,回春谷香火鼎盛,门徒各处行走,积雪山每代只一人,却有医宗盛名。
“你不熟悉苏如晦,当然能轻轻松松说去积雪山。”谢照乘嘴角下撇,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林疏桐情真意切道:“不论如何,师兄还是去吧,师兄现下这模样,疏桐会很担心。”
僵持不下许久,终是谢照乘被他看得别扭,烦躁道:“我去就是了。”
林疏桐展颜笑开。
他就知道,谢照乘吃软不吃硬,哄着要好搞得多。
“师兄不是困了吗?早些休息吧。”林疏桐转身替他铺开叠好的被褥。
谢照乘双手抱胸,在旁边瞧着:“只一间房,我不能与人同床,你要在地上打坐,还是再去开一间?”
林疏桐极自然道:“也不是多冷的天气,椅上将就将就就好。”
谢照乘没再作声,他铺好床就脱鞋滚到内里去睡了。
许是也累了,原本计划着打坐的林疏桐转念一想,自己拼搏了一个月,总能偷个闲,不消多时,也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