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地三尺倒是不用,青云宗外的一汪莲池,便足矣在此与她余澜偶遇。
“我背着你。”
阿牛用双臂勾过余挽江的膝弯,直起腰来,颠了一下,随后稳稳地撑起。
此刻,一眼眺望过去,大大小小,马蹄形状的莲叶铺满了水面,或深浓的幽青色,或浅淡的碧绿色。
这便是她们迎接的第一道试炼。
不给舟船,无桥无路,脚下的一片宽大莲叶在缓缓下沉,浸入冰凉的湖水里。需要他们尽快抵达岸边。
桃儿攥着手绢,担忧道:“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走得了呢?”
余挽江温和地笑着,顺势道:“会浮的莲叶,可不满眼都是?”
她的指尖轻轻一点,阿牛的视线便情不自禁地顺了过去,落到了她随意指着的莲叶之上。
翠丫惊讶道:“哎你们看,那几片叶子好像哆嗦了一下。”
在紧密挨靠的莲叶之中,似乎有一些特殊的小莲盘,叶茎通透,隐约有一抹金丝似的光顺着脉络滋溜闪过。
恰与她们脚底的莲叶相似。
恰逢此时,余挽江扶在阿牛的背上,蒙住他的眼睛,轻声说:“不要怕,原地转十圈。”
阿牛一听那轻柔的话语,鬼使神差地闷头一点,兀自憨憨地转了十圈,不遗余力。
一通下来,他晕得晃晃悠悠,却听身后人又说:“向前一步。”
阿牛恍惚,下意识抬腿,一脚落下,沉甸甸地踩了个扎实。
四面皆是池水,他却居然没有踏空。
阿牛仍被蒙着眼,视野中黢黑一片,只有那一股和煦的气息,在身后接着说:“再一步。”
这下无须多言,阿牛一鼓作气,牟足了干劲朝前,每一脚都踏踏实实向下跺,驮着余挽江上了岸。
“好了孩子,”捂眼的手忽而松了,一晃眼的光艳明亮,阿牛听见她说,“回头看。”
阿牛猛地一扭头,却见那一朵朵莲盘列起来,按他方才的步径排了一溜儿,像一条小道。
数百粒的莲盘,迸溅着熠熠金光,摇摇晃晃,浮在碧波之上。
“步步生莲,优等。”
涟壹守在岸边,夸赞了一声,一手持纸册,一手执笔,记录下了二人的成绩。
身后传来小伙伴们的阵阵惊呼,阿牛愣愣,错愕道:“我怎么做到的?”
明明他只是听见了阿兰在温声说话。
澄叁解释道:“这些莲盘可以听取心意。若你们老想着要下沉,便真会落入水里。反之,若是大声呼喊或祈祷,渴望极了,它便能依你们的意思,来去自如。”
涟壹笑道:“兰姑娘这一手遮掩,替你摒除杂念,叫你在水波之间也能如履平地,当真是聪慧。”
余挽江咳嗽了两声,笑而应道:“不敢当。”
“你既然早猜到了这里边的窍诀,自己坐上一朵莲盘游过来就完了,又何必让人家满头大汗地背着你跑?”
一道突兀的质问声响起,那嗓音之清朗,如一潭深涧幽泉,却莫名夹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弦外之音。
澄叁与涟壹拱手道:“宗主。”
阿牛心急,挡在了她前面:“是……是我自己愿意的。”
余嘉元居高临下,意味不明地盯着阿牛,更应该说是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入门试炼不过尔尔,他本来不大放在心上,却听傅承生说那女人在莲池秘境中藏了一个洞府,或许会旧地重游。
一听余澜狡兔三窟就算了,这兔子窟还不偏不倚地造在了他的地盘上,余嘉元心心念念,忍不住终于来了。
不曾想,这才观望了一阵,余嘉元一眼就凝在了一个浅笑的瘦弱姑娘身上。
——她那一番循循善诱的姿态,当真是恁的令人熟悉。
顶着一道焦灼的视线,阿牛吞了一口唾沫,紧张道:“不关阿兰的事,你不要怪她。”
余挽江这具病秧子之身已经长成了,约在桃李之年,虽然瘦得皮包骨头,却骨架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