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年岁稍小,又硬撑着背她,还猛冲了一阵,所以前胸后背都湿透了,汗水洇深了整片,可见累得不轻。
偏偏阿牛不嫌累,只怕余嘉元这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怕他吓病了阿兰。
——阿澜?偏偏还是澜?
余嘉元皱眉道:“我又不会吃了她,你让开她自己答。”
阿牛不让,还得是余挽江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阿牛。”
这一让,那一卷蒲团,半张茶桌,煨在小炉上还腾腾升着热气的茶壶,都映入了眼帘。
余嘉元很快就被这一幕扯偏了心思,他瞪圆了眼道:“你倒还挺享受的。”
余挽江谦虚道:“承蒙两位师兄的照顾。”
余嘉元一眼扫过去,涟壹讪笑着挠了头,澄叁道:“水上的寒气比较重,兰姑娘受了凉,多少喝些热汤可以缓解几分。”
不过是一些蒲团桌盏、茶叶清泉而已,澄叁从袖里乾坤一拿便是,再轻轻掐个燃火的小法诀,点一尊炉子,都是举手之劳。
“难得的是你们照顾她的这些心思,”余嘉元气鼓鼓地小声嘟囔道:“非亲非故才认识了几日?难道我不想喝茶吗?怎么不见给我也来一杯?”
真是像极了余澜,那厮无论去哪都倍受拥趸,群从环绕。
余挽江扬手端了一盏,笑道:“嘉元宗主,请。”
一声“嘉元宗主”真是腻歪,喊得余嘉元莫名其妙地别扭了一阵,愣是僵着沉默了好久。
待他再要说什么,却见余挽江挨个摆杯,给在场的澄叁、涟壹、阿牛,以及才堪堪上岸的翠丫和其他孩子们都倒了茶。
余嘉元说不出话来。
像,喜眉笑眼像,雨露均沾像,就连一些又古灵又跳脱的怪话说得也像。
可是余澜会心甘情愿地去当一个病秧子吗?
开玩笑,瞧她现在这憋屈劲儿,一点儿修为也没有,连道儿都走不动,哪儿像那个风风火火拔了剑、动不动就肆意妄为的女人?
好歹是个曾经靠威压就能逼得他大气都不敢喘的大能修士,若真成了一个寿命浅薄的残废凡人,那她混得可还不如傅承生当初被碎骨重塑那一回来得强了。
“罢了,”余嘉元一转身,大略梭巡了一眼道,“炼秋湖秘境是你们的第二道关卡,入口就在这莲池以下,若有意继续的,便随我入湖中。”
“至于你……”余嘉元避开了她递的茶,却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她,“要不然你就留在——”岸上。
“宗主身边?那自然是极好的,”余挽江顺着他的话势往下一推,双手交握在腰侧行了个礼,微微笑道,“既如此,小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股恶寒窜上余嘉元的脊背,这不容拒绝的口吻,偏偏还笑得又轻柔又婉转,他几乎以为又回到了那无数个吊诡旖旎的夜,余澜落到他身上的长鞭——
“谁教你这么自说自话的——啊!”
余嘉元立刻炸毛起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鸡蹦到了他的肩上。
余嘉元强忍着只叫了半声就咽下来了,手臂条件反射地拔剑一劈,却被小鸡轻巧地躲,落到了空处。
“唰——”当即,如开天辟地似的,莲池从正中央一道赫然分开,清清楚楚有了一条明澈的水径。
余挽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这么快就已经开始着手引路了,宗主大义,小女真是无以为报。”
澄叁却恭维道:“宗主怜悯弱小,一腔扶助之心实在令弟子感动。”
涟壹也道:“雷厉风行,看来我等还要再向宗主多多学习。”
余嘉元不声不响地吃了个闷亏,只顾着先指向罪魁祸首道:“谁把那只杂毛鸡带过来的?”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鸟类?
当年余澜的那只凤凰——硕大如鹏,遮天蔽日——拖着他在云霄之巅徜徉了三天三夜,犹嫌不足。
下来他哭花了脸,还被余澜威胁,要他穿上薄纱羽衣跳过一场孔雀舞才肯罢休。
余嘉元当然是跳了,羞了千次,恼了万次,那一件羽衣薄如蝉翼,除了溢彩的流光之外,遮不住一点半点儿。
偏偏余澜还嘲笑他,说他既是怕鸟,又跳了一支极漂亮的甩|鸟舞。
余嘉元气得脸蛋涨成猴屁|股,接连三月都不肯理她,这才生生挨了一顿火辣的鞭子。
余挽江不躲不藏,明晃晃地道:“是我,嘉元宗主会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