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忘了,”张随沉默半晌,边倒退回柱子边喊道,“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一,二,三,……四六,四七,四八,”张随数到这里,面朝右边停下脚步,借着幽蓝荧火看清石阶角落处刻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图案。激动道,“石纹覆半面,除旧迎新生。没错没错,就是这儿了。”
他按捺不住心情,甚至没等温不言跟上,径直推开虚掩的大门朝里走去。门上的铜铃摇曳作响,仿佛在提醒屋主即将有人造访。
温不言见状赶紧跟上,才刚跨过门槛,门便自动合上了。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温不言忙叫了张随几声,却无人应答。无法,她只得蹭着脚步,摸索着墙向前走去。
等她摸黑钻出过道,推开房门的时候,才终于见到张随的身影。只是,他的脸却惨白的吓人。
“怎么了?”温不言心里一紧,赶紧踏入房间。
“哟,小姑娘总算来了!”摇椅“吱呀”声起,回答她的是另一道尖锐陌生的声音。
温不言借着屋内微弱的烛火闻声望去,只见阴影处站起一人,身形消瘦,面上还覆着一张滑稽的油彩脸谱。见她看来,朝二人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张随见状,身子抖了抖,变得无比僵硬。
那人背在身后的手不知按了什么地方,书柜轰隆一声打开一道缝隙。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也该去准备要用的材料了。”店主旋身走进暗门,“希望在下出来的时候,您二位已经商量出了结果。”
他“好心”地将空间留出,而后潇洒离去,只剩下温不言和张随面面相觑。
温不言不知所以,但见张随抿着嘴,手紧紧地攥在心口处,皱眉看向她,欲言又止。
她想,她……或许知道要商量什么了。
但很奇怪,她就像是早知道事情不会一帆风顺一样,比起挫败,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温不言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由小说诞生出的世界,还是逃不开狗血的套路。主角都有无法如愿以偿的时候,更何况是路人甲呢?
她背着手,靠墙轻轻踢着后面的木柜。木柜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打破这满室寂静。
墙上影子微微晃动,温不言沉默许久后故作轻松道:“……那什么,我想好了。”
“想好了?你想好什么了啊!”张随猛地抬起头,眼眸猩红,气冲冲道,“你都不知道要商量什么——”
“我知道。”
张随哑声,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话,“你——”
他说了个字便再也没有下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味沉默着,仿佛沉默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温不言无法,只得走近一些。才刚走了一步,就见张随握紧衣领,一副警惕的模样。见他如此紧绷,她只好停下脚步。想了想才道:“就不问问我想好什么了吗?”
张随默不作声,死死盯着温不言的动作。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温不言叹了口气,轻声道:“老实说,那本书算是我的,如果只有一个名额的话——”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张随一脸紧张却并没有否认她说的话,她又接着往下说去。
“我当然是希望我能得到,我又不是什么圣母。”
“论理来说,我也出了不少力。”张随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晦暗,沙哑道:“温不言,你不能这样。”
“是啊,我不能这样,”温不言苦笑,“我也……做不到。”
“为……什么?”
温不言盯着面前瘦骨嶙峋的小孩,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她想,绝对不可能是张随这样的。
“可能教育使然。”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拿走这一切而对张随的遭遇视而不见。她怎么说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就算……没有户籍文书怎么了,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掌握剧本走向,还怕找不到出路吗?
“什么教育?”张随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什么样的教育能教会人将果实拱手相让,当然,他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温不言小声道,“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张随沉默片刻,“又在说些听不太懂的话了。”
“咳咳,听不懂就算了。”温不言正经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冻死在那条巷子里,或者早就被暗巡抓住了,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可以改头换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温不言拍拍他放松下来的肩膀,轻松道,“你看,我昨晚说过的话可不是在画大饼哦。”
张随也跟着笑笑,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傻瓜。
自以为是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