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炷香后,陆应淮回来了。张随木讷的眼珠转了转,这才发现他身后没有那人的身影。
“大人,已经全部排查过了,附近没有什么可疑人。”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陆应淮挥挥手,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他踱步到窗边,看着张随有意无意道,“看来,她还是挺在乎你这个陌生人的。”
陌生人被加了重音,张随麻木道,“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前面我哄骗着她,加之她对南阳不熟才如此。现下,她已经得知了我的真面目,只怕恨我还来不及呢!”
陆应淮不置可否。他走到桌旁,将笔提起道:“继续之前,先说说她的长相。”
“……是。”
待张随将一应相干交代清楚,已近天晓。陆应淮早让人将画像摹了好些份,只等天明官兵全城搜查。
“……大人,”张随想了一晚上,还是忍不住道,“温不言她……究竟做了什么事,犯了何罪?”
陆应淮并没回他,给他扔了一瓶伤药过去。恰逢这时官兵过来回话,说是王玄澄正等着下一步指示。他想了想,干脆将这戴罪立功的人一并塞给王玄澄,让他领着人去城中各处地方一一比对。
待人走后,他又处理了些边关要事。等直起身时,天边一轮金边已照在窗棂上,他眺望远方,这才想起方才张随问他的问题。
做了什么事?
他展开江徊托由管家递到他手上的那封信,揉了揉眉心道:“什么也没有做。或者说,什么都还来不及做……”
所以,才要防患未然。
——
此时,距南阳城几百里外的一处驿站。
浩浩汤汤的车队方才启程,朝着最近的城池缓慢驶去。待最后一辆马车车轮滚动,一道黑色身影“唰”的一下掠过,翻身进了末尾的车厢。
车里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贴心地将一碟点心并切好的水果递了过去。
黑影半倚在座上,拈起几粒莓果仰头便抛入口中,甘甜的汁水混着他含糊的声音在厢内响起。
“阿姐,再有大半日咱们就到南阳了,我听说南阳新奇好玩的东西多,等我找到空隙带你出去耍耍。”
他刚说完,旁边坐着的侍女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阿郎又说笑了,这铁桶一般的守卫,连你都要藏着掖着,咋能带阿依溜得出去?”
“试都不试怎么知道?而且我藏得不是挺好么,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侍女笑得前仰后合,头顶两侧发髻晃动不止,“要不是阿依替你打掩护,都不知能被发现好几回了。就说昨夜,是谁大半夜地去厨——”
男子恼羞成怒道:“都说民以食为天,你们连着赶了三天路,真当我是大罗神仙能不吃不喝不成!”
他转身朝另一个女子控诉道:“阿姐,你管管她吧!她现在越发无法无天了,连我都敢嘲笑!”
侍女手亲密地环着女子,见状又朝他吐了吐舌头。
女子见两人一言不合又准备吵起来,忙在中间调停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我听走南闯北的客商们提到过南阳的黑市,据说那里的东西都是些稀奇玩意,阿娅才从月亮山下来不久,她一个小孩子我不太放心,阿岭你找个机会带阿娅去黑市转转如何?”
“不行。”
“我要和阿依一起去。”
两人异口同声拒绝完后看向对方,又颇为嫌弃地别开脸。
“阿姐,我看你不是放心她,是不放心别人吧!”男子笑道,“还小孩子呢!哪家小孩子像她一样,天天玩虫玩蛊的。”
“你——”
阿娅气得随手甩出一道黑影,男子在空中一抓,将那黑影截下,摊开来放在手心仔细观摩,片刻后笑出了声,“你的小虫子怎么焉了吧唧的。”
“怎么可能?!”
阿娅忙将那条半死不活的虫子抢过来,又将指尖咬破,血滴在掌心。却见虫子只往前蠕动了毫厘,最终僵在原地。她愣了片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扯着女子的衣袖嚎道:“阿、阿依姐姐,我炼了好久的听话蛊被他弄死了。你,你要给我出出气……”
男子翻了个白眼:“菜就多练,而且她是我阿姐,不是你的!”
他说着毫不客气地将人扒拉开,自己贴着女子坐下。阿娅挤不进去,只好跑去另一边将另一只手臂死死抱住,气鼓鼓地瞪着他。
女子低头擦了擦阿娅未干的泪痕,哄道:“好了好了,一回生二回熟。阿娅下次养个更厉害的好不好啊!”
“好吧!”阿娅被近距离的美色冲晕了头脑,红着脸羞道,“那……等我下次炼好了就送给阿依姐姐,谁不听话阿依就可以给谁下!”
男子刚想泼冷水,手背却被人给用力拧住了。他暗暗嘶了一声,干脆别过头挑开帘子看向车外。
群山连绵,似乎与南陵并无什么区别。